中秋節不在家，不在那瑪夏

中秋節前一天晚上，高雄縣大樹鄉仁美營區，那瑪夏鄉民生、民權兩村族人的暫居地，舉行著烤肉、演唱和摸彩的活動，皓月當空，在中秋前夕該有的熱鬧氣氛下，卻帶著化不開的愁緒；芭瑪、米勒雙颱環伺，誰也說不準山上的家還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在這裡，更沈重的，卻不是災難本身帶來的傷害，或者應該說，「災難」已經轉化成更長期與隱匿的形式…

在營區，大家過得並不好，這裡的空間本來不是為著「家」而設計的，缺乏隱私，沒有公共和生活的空間，在對未來的焦慮下，受苦難的人甚至相互折磨，家暴頻頻、還有性侵與自殺的傳言；高雄縣長楊秋興來了，回到家鄉的路，什麼時候通，是大家最關心的問題。「目前從南化過去，有一點不好走，從嘉義過去比較快」。

「快」的意思是3個半到4個小時。

台21線呢？現在只通到小林，什麼時候會通，楊秋興說得模糊，如果是永久的道路，大概要兩年以上，現在可能可以修從河床上過去的便道，大水一來，又會被沖走…

「我們多麼盼望回家的路趕快通，現在這些路，不是我們回家的路。」牧師帶著族人禱告，向上帝、也向政客，要回家，而且「要住在有祖靈的地方」，這是部落的期待。

不過，也不是沒有其他的想法的，一位民生二村的族人，來到楊秋興的面前。

「縣長，我們民生二村很危險，我要住慈濟的杉林永久屋。」

楊秋興：「不過你選杉林，就要放棄山上的房屋喔。」

「沒有關係，山上的房屋就當工寮好了。」

楊秋興（邊移動腳步邊左顧右盼地說）：「這樣喔，那中央政府恐怕會不同意…」

族人用舞蹈祈願，表達回家的盼望。（攝影：孫窮理）

巴奈、那布來了、胡德夫來了，用他們的音樂，帶來祝福，納瑪夏鄉的長輩們也一同以祈福的舞蹈，希望早一天找到回家的路。在營區進行服務工作的世界展望會、至善基金會志工們，在會場中穿梭著，慈濟的幾位師兄、師姐也來了，默默地坐在會場的邊緣，看著各項活動的進行。

南方部落重建聯盟的吳紹文說，現在慈濟的志工們還在營區裡勸說著族人接受杉林的永久屋計劃；杉林那邊已經開始整地，有些族人過去，做著「八八臨時工」計劃的工作，也一直收到這樣的訊息，希望他們簽下「意向書」、接受杉林的計劃。

「周老師，收到一張紙條，我念給妳聽，上面寫，我們要回家，不要慈濟的永久屋…」

正在演唱的巴奈，看著手上的紙條，大聲地唸了出來，她口中的「周老師」，正是聽說今天的晚會，特別趕來的總統夫人周美青，一進會場，不改低調地希望台上不要告訴大家她的到來，不過所有的媒體，卻早已圍攏在她的桌前，在鎂光燈下，她親切地和小朋友攀談著。

政治人物的真真假假，看不出來，聽到巴奈的話，周美青站了起來，點點頭回應：「嗯嗯，我知道，不要『流離失所』」，意思，不大一樣。

沒有人強迫誰簽永久屋的意向書，但如果這是個選擇題，而沒有任何「選項」，又不能填「以上皆非」的時候該怎麼辦？在台21線路斷掉的地方，遙望向小林村土石崩塌處，那瑪夏在哪裡，遙遙無際，什麼時候有路可以上去？遙遙無期。

「請八八專案的朋友，幫忙收拾場地！其他的人也請一起幫忙。」世展會志工的帶動唱結束之後，舞台上的燈光漸漸暗了下來，楊秋興走了、周美青走了，清冷的中秋月留了下來、另一個留下來的是在仁美營區的長夜。

而明天，還有颱風呢，可能連月亮也不在了吧。

這裡埋葬著小林村4百多個靈魂，還有那瑪夏回家的路。（攝影：孫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