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經濟灰頭土臉的執政黨,忽然間精神抖擻、鬥志昂揚,原來選舉年又到了。選舉年什麼都不重要,只有選票拚命要搶到手。不計成本的去「中」大戲轟轟烈烈展開,的確與拚經濟、救民生一點也沾不上邊,只望買到基本教義派選民的一笑。但基本教義派只擁有一成上下的選票,要靠此贏得單一選區兩票制的勝選,簡直是做夢;因此連向來被奉為獨派教父的李前總統都突然轉向,棄之如敝屣。
真正的大票倉,誰都知道,正是全台600萬勞工,再加上其家屬親友,誰能獲得青睞,選戰就穩操勝算。於是精擅選戰乃至被人譏為只擅選戰的民進黨更要磨刀霍霍,大展身手。十年未調整的基本工資,就成為執政黨手中最方便好用的籌碼,要以此打動處於最弱勢地位的中低所得勞工。
上任以來表現中規中矩的勞委會李應元主委,昨天突然宣布近期將召開基本工資審議委員會,不但表示「我個人長期主張非常強烈」,而且強調此事的「政治議題超過經濟議題。」因而在年底立委選戰開打之前提高基本工資的意圖已十分明顯。此事的「政治議題」如何,既已十分明白,也無庸贅言,其經濟議題卻大有商榷的餘地。
在任何一個實施基本工資或最低工資的國家,提高基本工資都有一個十分簡單的用心:藉公權力提升弱勢勞工的收入。這個方法十分簡便、成本又低到幾乎不存在,因而每一個善於籠絡人心的政客都樂此不疲;更可怪的是,那些本應為大量勞工造福的勞工團體也高聲響應,甚至示威抗爭以為其有力後盾。
在共產主義人間天堂的美夢破滅之後,稍稍有些常識者均知,公權力是變不出糖果來的,更不要說用魔杖一指,成千上萬人的薪水就立刻揚升、生活立即改善。果能如是,那些獨裁國家的人民早就每人所得超過歐美、人人汽車洋房享用不盡。那麼為什麼有那麼多為勞工爭取福利者殷殷期盼政府將基本工資提高來嘉惠中低收入勞工?
基本工資純就其做為最低工資的原始功能而言,乃是對市場供求均衡的人為干預。在那些無技術勞動的市場中,如果原先的均衡工資高於最低工資,則政府強制實施最低工資,純是庸人自擾而已。但若最低工資高於均衡工資,對勞工的需求會相應減少,供給則隨之增加;然而最後雇用量決定於有效需求,會較前為少,超額的供給即成為失業,則遠高於過去。因此真正有作用的最低工資,就是以創造更多失業為代價,嘉惠那些幸而未被裁遣者,這叫什麼福利?
台灣的基本工資遠比最低工資為複雜,因為所有的懶惰機構都將其應收費用跟基本工資綁在一起,其犖犖大者就是健保投保薪資、勞保投保薪資、外勞薪資,連老農津貼領取標準也要搭順風車。因此儘管不到一成的勞工其薪資可能與基本工資有關,但一提高基本工資,幾乎所有的雇主包括老農都會深受其震撼。而且,30萬左右在台外勞原本不應與基本工資有何牽涉,因為基本工資是為了照顧勞工及眷屬的基本生活費用;外勞食宿無虞,其家庭生活費用則遠低於台灣。我們不僅違背立法本意比照給予基本工資,而且其中絕大部分都會流出國外,無濟於我們的國計民生。
正因為牽涉如此廣大,所以在其他國家只會影響少部分雇主及勞工的最低工資調整,在此即成了天大的震撼。過去在年成好時,更有雇主擔心發生連鎖效果:由於最低層的薪資上調,於是更高所得的勞工也比照辦理。如今國內需求萎靡不振,實質工資原來就不升反降;在這樣的大環境裡虛幻的示範作用、連鎖效果恐怕猶如夢想,反倒是失業若因強制提高基本工資而增加、經營成效因基本工資帶動其他成本升高而惡化,卻可能偷雞不著蝕把米,得不償失。
如果不論基於政治還是經濟目的,李應元主委真想替低收入勞工造福,就必須拿出真槍實彈,撥出預算,創造更多社會服務性的工作機會,以有效需求的提升帶動實質薪資上升。如果仍執意藉增加失業來提高最低工資,即應趁審議基本工資時,先予以正名為「弱勢勞工家庭最低生活費」;另創一個可以讓健保、勞保、老農津貼等依附的標的,兩者完全切斷,以免相互掣肘。當基本工資這個名詞完全廢棄,外勞薪資水準也可以回歸市場決定,免滋無謂爭議。
【2007/02/13 經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