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山
一九八○年代中快速崛升的軟體經濟（Softnomics）與虛體經濟（V -nomics），在短短的兩個世代，幾乎完全凌駕於實物經濟（real economy），甚至大有取而代之的架式。然而卻在廿一世紀第一個世代中期，也就是二○○五年之後，形勢急轉直下，實物經濟主導發展的時代，似乎又回魂再生，而且咄咄逼人。這個經濟發展大方向的驟變，主要反映在化石能源、大宗物資以及傳統厚重長大產業的關鍵影響力又見急速膨脹。
原油價格在二○○五年第四季站上每桶六十五美元的起跑線，二○○七年下半驟速狂飆暴起，直破世人每桶百元的警戒紅線，首當其衝的是先進國家的工業經濟體系，其他高能源依存的後進國家自亦無可避免。此起風暴，固已不若一九七三、一九七九兩次能源危機的撞擊重力，但所引起各國政府、產業及家庭民生的惶惑驚恐，仍極震撼。當今幾乎沒有一個國家，沒有一個機構組織，沒有一個專家學者，敢於輕心相待。
此次原油價格勇猛向上的導火因素，咸認受到舉世對於油產頂峰時點的悲觀判斷所致，而美元價位的相對疲弱，當然也不能辭其咎。所謂全球油產頂峰時點，指的是全世界原油產出量的上限點，超越這個上限點之後，全球的油產供給量就只會遞減，不再可能有任何之增加；但另一方面用油需求的增加，卻根本沒有這樣的上限點存在。
根據國際能源總署（ＩＥＡ）最近彙整歸納比較世界主要獨立專家、油公司、政府主管、專業研究機構、能源顧問公司及其他組織，對於全球油產頂峰時點的估測，最樂觀值是到二○六○年，中間值是二○三○年，最悲觀值則是二○一○年，亦即就在距今僅僅三年的時間點上。
原油供給的極限點近逼，加上新興國家多從供油國轉變為重型用油國，加速了今天油價的向上擠升。不過，揆諸以往「原油耗盡點」推計經驗，一九七三年所認定三十年內原油枯竭，到一九七九年所認定的四十年內原油耗盡，等等說法都沒有成真，以致今天有人推計六十年內全球原油可能耗盡之說，也就多有存疑了。
另從需求面看，ＩＥＡ的估算，從二○○五年到二○三○年，全球能源需求的增加幅度，將高達五十五％，則是肇致全球能源基金投資報酬率平均值高達三十六．○八％的緣由。這種投資期待心理的強化，無異火上添油，使國際油價的漲升，多了濃濃的非理性成分。對於二○○八年國際原油價格，併同美元匯率變動的思考，一般咸認為會停駐在九十加減五美元的區間。準此，二○○八年企業界利潤率的被迫擠縮以及民間生活物價增升，也應當都是不可免的。
第二個會促使經濟發展回歸實物經濟主導的變數，是大宗物資的供需失序，特別是糧食供需失衡尤為核心。據最新統計，二○○七年全球穀物總產量達十六億六仟萬噸，但仍無法滿足整體市場的龐大需求。特別是原油價格高升，激勵生質能源（biomass）的快速發展，使得汽車也驟變成為與人類爭食穀物的競爭怪獸。
國際糧食政策研究所（IFPRI）在今年十二月初預測，未來十年間，全球穀物價格平均將持續上升十％至二十％。二○○七年下半，小麥價格已事實漲至每噸四百美元，是近廿五年平均價格的兩倍；玉米也漲逾每噸一五○美元，漲幅超過五十％。其所引申的國際食品價格的平均漲幅，必將跨越四十％以上，全球民生用品產業的供需情勢都會為之丕變。
其三是全球產業組織結構上的變化，也為世界經濟發展正在急轉彎重返實物經濟時代，作另一個強力注腳。自從二○○六年後半開始，全球產業經濟的普遍趨勢是：基本金屬關聯產業、石化關聯產業，農礦關聯產業的再生與再起，又紛紛重登各國經濟主力產業位置，相對的，風雲極盛連莊三個世代的資訊電子關聯產業的成熟化與停滯化，正好反襯凸顯這些傳統產業的又見重要性。
再度審視與重視實物經濟的動向與作用力，恐怕是二○○八年之後，所有國家政府與民間決策者不能閃躲的急要課題。
（作者為環球經濟社社長兼公共政策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