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百合不在廟堂裡

2008/01/05

何東洪

 從一九九○年三月野百合學運迄今,不過十八年的時間,但在民進黨的政治性動員運作下,野百合被民進黨偷去掛在蔣介石銅像前的大斜坡上,並襯上了綠底,這朵野百合,可以說是對野百合歷史剩餘價值的終極消費。

 這十幾年來人民自發的社會運動常以中正廟為集會地點,不論是對抗國民黨或是執政後的民進黨。因此,人民早已成功攻佔了「中正紀念堂」,不管它叫什麼名字,它已經是民主廣場。如今民進黨惺惺作態地要把早已被人民顛覆掉的「中正廟」,再「重新破除」威權,要把過去人民自發的反威權的歷史,收歸於民進黨名下。而十八年前學生自發反威權的精神也被染綠,收歸為民進黨黨產。

 走進館內,不僅見不到孕育野百合學運基底的八○年代社會運動軌跡,而僅以國民黨加暴的五二○事件照片帶過,這種將農民與學生合力反對美國農產品進口的農運以及將環保、原運、工運、老兵、 九二一受災戶、樂生運動、妓權、性別等歷史全盤抹殺,而只將戰後民主運動書寫成民進黨版的黨外運動的作法,令人憤怒。難道解嚴前後為追求政治、經濟、文化與身份認同的弱勢族群,他們用身體與國民黨與民進黨的種種對抗,不是塑造台灣人民追求自由的歷史寫照嗎?而民進黨膽敢以達悟族人的獨木舟作風箏來作為追求自由之風的象徵,試問,他們執政後,是怎麼對待原住民群族呢?

 作為十八年前在廣場上萬名學生成員之一,我不曾自大到收割所有孕育學運的社運成果,而當我離開廣場後,這裡依舊是各式社會運動的聚集場所,這些軌跡哪是幾幅巨大的民進黨就職典禮,或是牽手護台灣的照片就可以掩飾的。

 當我們走入紀念館,視覺被象徵威權統治的蔣介石銅像所吸引的同時,瞥見那些一幅幅巨大的,卻帶有英雄氣勢般的照片(包括鄭南榕的街頭英姿),卻讓人毛骨悚然。二二八事件的歷史、政治複雜脈絡,再次被情感地動員,受難者的名字被刻畫在蔣介石銅像背面的牆上,加上兩邊巨幅弔祭白色恐怖與二二八事件的作畫,點綴著民進黨的民主化歷程,重新塑造以「台灣人」作為動員的照片呈現。

 「大量的人群聚集,人遂變成物件,而類同的物件卻重重堆疊,人或物圍繞一至高無上的領袖或力量聚攏」,這是蘇珊.桑塔格對於法西斯美學掩蓋統治與奴役關係的描述,「法西斯藝術歌頌降服、鼓勵盲從,諭揚死亡」,她警告我們。在象徵舊的法西斯統治的空間裡,民進黨打造了一個以美學及情感的柔性法西斯,以新的威權主義取代了舊的威權主義!並以資產階級的形式民主打壓著不同群體為了社會正義所付出的民主行動,意圖塑造一個篩選過的人民集體記憶空間。

 我相信,絕大多數當初在中正廟廣場的學生,真的不在意那顆綠百合,也唾棄那些藉學生運動往上爬到統治階級接班位置的前學運分子,他們高居廟堂,早已把野百合搞成爛百合了。我相信不管你現今是投入士農工商,或是依舊懷抱著關注社會議題而在兩黨之外堅持行動,都依舊是保有野性、自主、生命力的野百合!

 (作者為輔仁大學心理系助理教授,三月學運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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