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鼎立集團(現改名為中國金屬包裝)取代港資南順入主湖口、新豐與珠海三個製罐廠,引起了台灣兩廠工會的疑慮與簽訂團體協約、結清年資的要求。隨著今年上半年併購簽約完成,湖口新竹工業區的南順製蓋廠也改名為鼎新金屬,而新豐的寶順製罐廠則更名為鼎立金屬包裝,但法人登記沒有改變。經新竹縣政府多次調解,資方均拒絕勞方「依勞退舊制轉新制結清年資」的要求,工會開始醞釀罷工,而資方也表示:「這個問題不要再談了;雙方該做什麼就各自去做吧。」
幾個月以來,寶順方面經常淡休,夏天的旺季高峰隨著台啤的改版而尚未開始;南順方面則產線滿載,除了應付訂單外,還要準備七月底開始的遷廠計畫。直到7月8日,南順資方正式提出大量解僱計畫書,表示將把南順廠遷往寶順,除生產線遷移至大陸或新豐外,9月10日開始將首先裁員41人。7月18日在卡玫基颱風的滂沱大雨中,南順工會召開大會,正式更名為鼎新金屬產業工會,並舉行罷工投票,83名會員中68名出席,65名領票,以63:2通過罷工。會員隨即議決罷工日期,或有主張等待七天、十天,或有主張當天下午馬上開始,最後以多數表決定在7月21日上午。
寶順工會原來預訂在中元節前夕的旺季開始行動,後來評估又推遲到中秋節前夕;但因南順工會遷廠裁員在即、提前開打,而寶順本身也標到台啤改版前的最後訂單,工會遂緊跟著在7月23日晚間召開臨時會員大會,也更名為鼎立工會並舉行罷工投票。大會開始前幾個小時,廠長在廠內對全體員工講了91分鐘的話,宣稱以後會為員工爭取什麼什麼優惠,並且「如果罷工就關廠」。這91分鐘對晚間大會起到了一點效果,影響少數人根本沒有出席,另外還有積極會員在娘家「出席大會就永遠不要回家」的壓力下缺席,會議流程不暢而整體士氣低迷,反倒是自動到場聲援的二十幾位南順會員士氣如虹;寶順工會50名會員中41名出席領票,34票贊成、6票反對與1票廢票通過了罷工,並決議在次日早上開始。7月24日上午,在去年十月竹科運輸業聯合罷工投票後,兩廠工會正式形成了解嚴後第一次聯合罷工。24日下午,廠內一度有人撮合雙方談判,南順提出兩廠工會一起談,而資方高層以強硬派佔優勢,最後談都沒有談。
兩廠罷工都沒有建立罷工糾察線來擋人擋貨,並且有自信靠著「拒絕提供勞務」就可以使生產停頓下來,所以只在廠房門口房搭了布棚。兩廠的生產也確實大受影響:南順為了遷廠已事先趕貨,但是仍有訂單要做,而前段的切片印刷則完全停下來;寶順以全體菲勞集中到日班、主管帶班的方式,維持了三分之一的產能。罷工現場從廠內得到消息,說主管、非會員以及少數不配合罷工的會員們已經累得半死,罷工會員也很高興,寶順工會一位會員說:「就是要讓他們累一下。平常我們做得要死,十二個小時下來,回家胯下都酸得站不直;我們那裡,38度,不做事就滿身汗;他們辦公室冷氣還不夠,還要大電扇。我們要電扇,要開兩三個通風口,講了好幾年都沒有。我說印刷部有電扇,我們也要電扇,他說那不然你到印刷部去做。」「今天大狗、小狗都出來車上拿藥了,才操幾天就要吃藥,改天要叫救護車囉!」大狗小狗是他們稱廠內的某兩位主管。
但是儘管廠內情況緊張,南順罷工現場也出現了狀況。雖然公司要裁的41人還沒有名單出來,但是幾個特定的單位、人員私底下已幾乎確定,特別是前段的九位會員,就資方罷工前開出的優惠方案來說,已經與工會的方案相差無幾;已經有「默契」可以在第一批就資遣的人,其實和「全體年資結清」沒有多大關係。罷工勝利,不見得會更好;罷工失敗,卻可能喪失原有的優惠。資方在25日放出的風聲落實了這種驚恐,風聲資方要寄律師函還是存證信函出來(這兩種函的名稱本身就叫工人害怕),說29日前不進廠的話,也許就永遠進不去了;根據兩廠會員從26日開始陸續收到的信(其實什麼函也不是,只是A4的打字紙加上簽名,而且事隔週末和颱風,很多人等到29日才收到),資方表示29日起要招募員工「填埔職缺」,強烈暗示要違反工會法第三十七條但又不明講;26日會員也看到公司徵人的報紙,據南順工會幹部說:「徵的這幾種職缺就是我們現在主要在外面罷工的人。」許多會員深怕一旦前段九人進廠,廠內整個生產線就可以完全恢復,勝利無望,開始傾向「他們進去,我們也要進去」;南順工會幹部也怕:「我們帶人出來,就要負責把人帶回去,不要愈拖愈回不去。」
兩廠工會針對這個危機做了一些處理,並分別在27日上午分別召開了臨時會員大會,寶順工會從幹部到大部份會員仍堅持罷下去,但南順從幹部到會員則被山間大霧般的驚恐所籠罩,士氣如黃河潰堤。所謂幹部,包括工會幹部和產線幹部,而這兩者又多有重疊,許多積極會員(特別是女生)又深深以幹部意見為意見。28日,鳳凰颱風的強風驟雨中,南順主管又告訴工會,稱寶順有機器被破壞,資方已經報警,南順工會十分害怕改天南順機器也壞、資方也用報警對付罷工者;南順工會理監事決議,請會員第二天下午三點前先不要進廠,等工會去談了,集體進去。29日一大早,已有幾位會員率先入廠。工會隨後帶會員進入簡報室開會,討論回廠方案,資方沒有出面,只放著一疊「脫離罷工行動、不破壞機器設備」云云的同意書要求會員簽署,並要兩位主管背書才能進廠上班;工會再把會員帶出來布棚,又有幾位就沒出來了。29日中午,工會表決,26人主張繼續再戰,23人主張進廠,20人沒意見。資方要求進廠,只有資方開給工會的條件,包括簽那張同意書,以及「工會負起社會責任」等等,並且不接受工會提出的條件,表示既然罷工,原先部份裁員的優惠方案也取消,遑論全體適用或全體結清。最後在害怕「現在不回去就永遠回不去」的恐懼下,全員簽了同意書,部份人員以最高的效率拆了布棚並清理現場布條、旗幟及各項物資。
南順工會投降的消息傳到寶順罷工會場,整個情況變得十分諷刺:寶順工會準備罷工已經半年,多次和會員溝通、凝聚共識,並且早就每人收了五千元當罷工經費,人們盛傳寶順工會多強多強,結果寶順的罷工投票,遠不如南順開得漂亮,大會也士氣低迷,頓時讓南順工會覺得寶順工會只是紙老虎,會講不會做。南順罷工九天、寶順六天後,開始時士氣高昂的南順工會兵敗如山倒,每個人都怕自己是最後一個進去的人,爭先恐後地投降,團體協約也不要了,年資結清也不要了,比照退休也不要了,裁員協商也不要了,只求能回廠。曹操軍在長板橋被張飛嚇到,阿兵哥們一看主帥曹操回馬而走,「於是諸軍眾將一齊望西逃奔。一時棄鎗落盔者,不計其數。人如潮湧,馬似山崩,自相踐踏。」曹操軍退到一半還能止住,想想張飛其實沒兵,不妨再回去看看,一看長板橋被拆了,就知張飛耍詐,全軍急起直追;南順工會也有部份會員勸阻大家:其實裡面主管已經撐不下去了,我們再不進去他們也會罷工;廠商訂單的壓力很大;都走到這裡了,不要功虧一簣。甚至還有積極會員主張擋人擋貨。但是恐懼讓會員回廠的意志堅定,幹部心怯露於臉色,甚至自己在散佈回廠言論。
南順工會一開始氣勢是很強的,少數進廠工作者也引起大家的義憤,大家很團結。但是我們還是要引用前兩期本中心通訊的話:「會員當然是應該要團結,但是會員團結必須要有方向、有中心,要有一個主導的力量給大家跟──就是一群意志堅定、方向清楚、願意『我衝,你們跟,我扛』的理監事。」南順工會理監事本身意見不整齊,主戰派幹部無法成為力量凝聚的中心,曹操都倒轉馬頭了,全軍能不潰散嗎?如果有一群堅持的幹部,在最後還剩26個主戰派的時候仍大有可為:有堅強的中心,就可以吸引20個無意見的人過來;甚至在九個人進廠時,還可以做損害控制。訂單的壓力仍然很大,資金也因為罷工而被銀行凍結,寶順工會還有希望在生產方面施加壓力,南順打得出蓋子但人也操得累死,這些籌碼都還有,雖然不多,但比想像中的多;罷工在燎原的恐懼中瞬間瓦解,令人扼腕。(傳說公司要求員工簽署「絕對不去聲援寶順工會」的同意書)。
寶順工會從聯合罷工變成單獨罷工,資方的壓力大為減輕,顯然工會不是投降就是長期抗戰,要更久的時間才有希望勝利或達成協議。雖然寶順工會為了兄弟工會而提早了自己原訂的罷工時間表,但是三十幾名會員仍有意志要長期罷下去,值得一提的,是好幾位會員其實年資很淺(還有興達罷工後才到寶順應徵的會員),與年資結清的訴求無關,但是堅定地支持工會。(南順也有這樣的人,而且十分積極。)目前三分之一的產量,在未來會因為幾個關鍵位置的人罷工而繼續下降,還是因為少數人回廠而開始上升(罷工會員只有極少數回廠,另有本來請假也不進廠也不罷工的人開始回去),是工會要努力的重點。
當寶順工會還在長期抗戰中,對於整場罷工的公開檢討,也要等到寶順罷工結束之後。現在最需要的,是全台灣工會對寶順工會的支持。台灣因為廠場工會的結構,許多工會本來就小而經費也有限;既定的工會會費又收得很低,難以建立起豐沛的罷工基金。各廠工會對寶順工會的支援,將是對這群顯然8月10日、甚至8月25日、9月10日都領不到薪水的戰士們最實質的幫助。
回應
Re: 南順工會無條件投降 寶順工會長期抗戰
我想請問 罷工原因是啥??
另外我想請問 資遣是否有比照勞基法??還是比勞基法好呢???
另外想請問資方有沒有欠員工薪水呢????
我是路過的人.但是每次看到罷工大部分都是資方欠錢..或是惡意臨時資遣的.
但是這家公司在你的文章內都沒看到資方有無惡意作法ㄝ???
所以想請問一下?
Re: 南順工會無條件投降 寶順工會長期抗戰
罷工的原因在這裡:
http://www.coolloud.org.tw/node/24121
這是寶順工會的新聞稿:
http://www.coolloud.org.tw/node/249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