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中:奧巴馬面臨諸多挑戰 將有何作為

2009/01/20

 中評網20日刊出著名旅美教授譚中文章《奧巴馬面臨諸多挑戰 將有何作為》,內容如下:

 由於中美關係是中國大陸國際關係的重中之重,每到美國總統換人便會引起中國大陸政界、外交界、學術界的深切關注。在美國新總統奧巴馬上任之前來討論這一問題,可以剖析奧巴馬新政面臨的總形勢及其可能對策,把奧巴馬執政時必須設法解決的問題排排隊,最後再來看中美關係發展的前景。

 奧巴馬面臨的問題與挑戰

 奧巴馬新政府是美國與全球形勢發展造成的應付巨大挑戰的機構,不管誰當總統,都得從美國的利益出發,擺平“一、二、三、四、五”方方面面的亟需對症下藥的問題;其次是奧巴馬新政當然會有自己的特色,將刻上奧巴馬的烙印。

 “一、二、三、四、五”是奧巴馬要面對的方方面面:“一”指的是百年一遇的一大危機——金融海嘯;“二”指的是美軍陷進的、使得陸軍無暇他顧而國庫被掏空的“兩場戰爭”——伊拉克和阿富汗戰場;“三”指的是伊朗、朝鮮和巴基斯坦的三個對美國來說是“頭疼國家”;“四”指的是包括貿易逆差在內的財政赤字再加能源、醫療保險、教育的美國內政的四根軟肋;“五”指的是阻礙美國繼續其全球領袖地位的歐洲盟友同床異夢、俄羅斯惱羞成怒、伊斯蘭世界與“阿拉伯街”的反美情結、由古巴與委內瑞拉率領的拉丁美洲後院吠日閙聲以及挑戰美國潛力越來越大的中國崛起這五個難題。

 許多美國人認為,美國面臨的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機比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的“the Crash”(總倒閉)性質更嚴重。一則因為一九二九年開始的“總倒閉”是從歐洲開始而波及美國的,這次危機卻是從美國開始波及全世界;二則因為這次危機是信用的危機與道德的危機,弗里德曼形容它為“資本主義獸行”的表現,單是財政上的“急救”不夠,必須有道德上的“急救”。像美國科技股市 納斯達克前主席 麥道夫十年騙局總額達五百億美元之巨,可算“騙子之王”。更嚴重的是,統治全球金融的 華爾街機制內衍生出這種欺騙現象,世界投資者都會裹足不前。 把美國從這一危機中解救出來將是奧巴馬新政的最大考驗。

 布什在卸任之前竭力辯護他發動伊拉克和阿富汗兩大戰爭的正確性,使得戰爭與和平的爭議轉化為美國對“勝利”與“失敗”的選擇。奧巴馬一開始是反對伊拉克戰爭的,但在和共和黨候選人麥凱恩競選決戰階段慢慢削減了反戰銳氣,這是因為布什和麥凱恩給他戴上兩個緊箍咒:一個是:“你反戰撤軍就等於放棄美國勝利去長恐怖分子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另一個是:“何時撤軍、撤多少、留多少必須由掌握戰局的軍方領袖決定,不應服從政客的意願”。這樣,美國下屆總統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和”與“戰”上的選擇權就受到限制。

 伊朗和朝鮮是布什政權一開始就感到頭疼而又傳給奧巴馬新政的。布什把朝鮮問題交由“六方會議”集體解決(實際上是讓中國大陸演主角、美國演配角)總算沒有失控,卻也像打擺子似的時冷時熱。布什本來是堅決拒絕和伊朗政府打交道的,但在執政末期改變了態度。布什幕僚中有人主張不宣而戰去把伊朗的原子能工業基地炸掉,卻因為軍方對這一軍事冒險把握不大,國務卿賴斯和其他人更考慮到這種動武引起嚴重反彈,使得伊朗有藉口向鄰國伊拉克伸手,美國會偷雞不着蝕把米,因此也沒有拿伊朗開刀。 

 巴基斯坦是個越來越複雜的問題。布什把前總統穆沙拉夫當作打恐最得力盟友,但穆沙拉夫一直不允許阿富汗戰場上的美軍追擊抗美遊擊隊而進入巴基斯坦國境,因為他怕背“美國走狗”的駡名。僅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巴基斯坦民間反對美國情緒高漲。穆沙拉夫下台後巴基斯坦表面上恢復民主,實際上政局欠穩, 巴基斯坦越來越變成繁衍反美、反西方、反印度“聖戰”恐怖的沼澤, 許多有見識的國際觀察家都對巴基斯坦的擔憂升級,下屆美國政府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貿易逆差是美國發展進程設計出來的,美國集中發展金融與高科技把一般製造業、甚至服務業轉移到成本低的國家,促進美國人盡情消費價廉物美的舶來品。這一發展的副作用是美國非精英勞工就業機會越來越少。布什政權不但不設法扭轉,更在貿易逆差上增添預算赤字,使美國欠了一身債。

 美國是汽車、飛機、石油工業的始祖,也是創造富人自私消費生活方式、把地球上最寶貴的化石財寶(石油可以提煉出許多珍貴物資)燒掉的元兇。戰後民族獨立運動結束了美國及其跨國公司對全球石油資源的壟斷,燒石油的罪惡美國生活方式卻推廣到全球、連累甚至貽害中國、印度等諸多發展中國家。現在美國自作自受、能源依賴進口倍受國際牽制,美國正經歷一個由石油能源轉向多種替代能源的轉變過程,變成奧巴馬新政的主要內政項目之一。

 美國是西方國家中極少、甚至是唯一的拒不實現全民免費醫療保險的國家,但美國醫療服務卻是全球最好的。美國醫療保險的最大問題是不能全民覆蓋、醫藥費不斷上漲,普通人民不堪負擔。克林頓時代曾經讓第一夫人希萊莉負責設計改革,但遭遇失敗。民主黨總統預選中,希萊莉和奧巴馬爭相以改革醫療保險制度來獲取選票,所以也變成奧巴馬新政的主要內政議題。

 美國教育質量越來越退化,特別是中小學日益喪失培養未來精英的能力。布什政權推行“不讓任何兒童失學”計劃有一定改進,奧巴馬在競選講演、辯論中突出教育改良,現在輪到他大力推行了。

 美國和歐洲盟友之間的恩恩怨怨非一日之寒,卻被布什的“單邊主義”政策推向極端。辯證地看,美歐之間既有共同利益,又有同類相斥的關係。前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把歐洲一分為二,拉攏“新歐洲”(即前蘇聯集團成員)、冷淡“舊歐洲”( 即 美國百年盟友),直到今天仍然產生效應。布什下台客觀上會改進美國與西歐國家關係。

 葉利欽把蘇聯解體後,為了鞏固自己的“民主俄國之父”地位曾經過分屈從美國;普京掌權後一則不滿美國對俄國的優越感,二則想重振昔日蘇聯超級大國的雄風。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普京坐在布什身旁觀看表演時,美國慫恿格魯吉亞總統出兵平靜境內叛亂,普京連夜趕回向格魯吉亞大動干戈, 使俄美衝突表面化 。美俄之間既妥協、又齟齬的關係不是白宮主人換臉能改善的。 

  伊斯蘭世界與“阿拉伯街”的反美情結根深蒂固可以從布什在伊拉克受到擲鞋(是伊拉克人憤怒的最大表現)侮辱以及事後肇事者變成阿拉伯街英雄的事實看出——“讓布什親吻髒鞋是最好的見面禮”。這種情結最終的根源是美國霸權主義和伊斯蘭“聖戰”恐怖之間的你死我活的“文明衝突”,作為“文明衝突” 工具的布什離開白宮並不意味著它將停止,還得看美國統治精英如何改弦更張。

 十二月十六、十七兩 天拉丁美洲峰會在巴西舉行,美國第一次未受邀請。會議聲明要求美國廢除一九九六年通過的禁止外國投資古巴或進行金融往來的赫爾姆斯—伯頓法案。一貫反美的委內瑞拉總統查韋斯說:“一個沒有美國的新時代正在開始”。墨西哥總統卡爾德龍表示,許多拉美領導人希望設立一個正式的、不包括美國的地區峰會。美國宣佈“門羅主義”以來,拉丁美洲向來是美國牢牢掌握的勢力範圍,現在開始變成反美潮流的前哨,對美國鞏固全球領導地位大為不利。 奧巴馬將會有所作為 

 奧巴馬的美國新政府將會如何應對這“一、二、三、四、五”方方面面的挑戰呢?對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機,這關係到資本主義體制生死存亡,奧巴馬不是什麼忠心耿耿維護資本主義的信徒,他過去的切身經歷更傾向於財富與尊嚴的重新分配,這就問題大了。值得關注的是:資本主義體制是否會在奧巴馬政權下壽終正寢、或者脫胎換骨?

 奧巴馬還沒進白宮就出現騎虎難下的局面。在民主、共和兩黨國會議員配合下,布什政權撥出巨款搶救金融機構,美國三大汽車公司(通用、福特、克萊斯勒)也伸手求援,很多人認為這樣去搶救經營不善的公司根本上違背資本主義競爭、淘汰落後原則,政府用納稅人的錢來這樣做更是違背民主原則。對這三大汽車公司救還是不救的最終決策將落到奧巴馬政權頭上。如果奧巴馬救了汽車工業一方面等於促退,另一方面其他中小企業都會伸手乞援會形成粥少僧多;如果奧巴馬不救,三大 汽車公司垮台會牽動大量工人失業,其中多數受害者將會是奧巴馬的基本群衆。奧巴馬政府何去何從值得注視。

 行家評論奧巴馬和布什個性的差異時指出:布什是“focus”(全神貫注)型,奧巴馬是“ambiguous”(模棱兩可)型。奧巴馬初露鋒芒時那種“反戰”銳氣早已雲消霧散,他從布什政權手中接過伊拉克和阿富汗戰場後估計不會立刻有大動作。他一直主張從伊拉克泥坑中抽出身來加大阿富汗境內與阿巴邊境上打擊反美勢力的力度,徹底摧毀“基地”的大本營、甚至擊斃或活捉本拉登。新政府可能在這方面有新措施出籠。

 這就牽涉到美國心目中三個“頭疼國家”之一的巴基斯坦。一年以前,奧巴馬就是所有總統候選人中最早提倡忽視巴基斯坦領土主權、派兵去殺死或捉拿本拉登的,後來布什政權也小規模地這樣嘗試過多次。看來奧巴馬新政在這點上可能不會手軟,能否達到目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至於朝鮮,奧巴馬除了繼續依靠六方會談、繼續仰仗中國調解以外,沒有太多的迴旋餘地。相反地,美國和伊朗改善關係的可能性卻很大。

 奧巴馬在競選時針對選民心理談得較多、許願較多的欠債、能源、醫保、教育四大內政問題在新政府上台後會成為施政重點,具體採取甚麼措施,現在無法預測。奧巴馬和麥凱恩最後競選階段的主要政策分歧在於 : 前者力主加大政府對國民經濟的指導與干涉,後者提倡“小政府、大社會”。行家估計在奧巴馬時代美國政府將採取中國模式,弗里德曼甚至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要避免美中兩國成為一國兩制的結論是很難的”,“中國有巨大的國有工業與私人企業作伴,如果華盛頓去搶救底特律(汽車工業基地),美國也會有次於私人企業的巨大國有工業。”

 關於改進美國教育,奧巴馬會把他在競選中行之有效的利用網絡的經驗發揚光大。他已經透露了一個雄心勃勃的計劃,要幫助所有中小學和公衆圖書館建立免費電腦便利,使美國兒童、少年都能上網。目前美國在普及高速網絡通訊上相當落後,世界排名第十五位,奧巴馬新政將把美國變成最強大的網絡通訊超級大國是無庸置疑的。

 奧巴馬新政會花大力氣把影響美國國際威望的歐洲、俄國、阿拉伯與伊斯蘭世界、拉美以及中國這五大問題擺平是毫無疑問的,具體會採取甚麼措施現在很難逆料。

 奧巴馬時代的中美關係

 最後讓我們來看中美關係在奧巴馬時代如何發展。中國輿論對此釋出了巨大的希望與樂觀,我認為並非幻想,可以從三方面求證。第一,中美之間由毛澤東、周恩來、尼克松、基辛格創造的和平、友好、合作、求同存異關係經受了將近四十年的考驗,已經成為當代全球政治穩定的重要基礎,這是世界潮流,不會以任何人的意旨而改變。第二,這次美國總統大選是有史以來反華言論最少,中國形象最沒有變成代罪羔羊的一次,是好兆頭。第三, 奧巴馬個人沒有反華、反共的意識形態,卻有華裔親戚關係。    我認為美國進入奧巴馬時代 象徵著歷史的飛躍,就是說,舊的世界格局必將過去,新的世界格局必然誕生。 與此同時,中國大陸在經受了西方輿論衝擊成功辦好北京奧運以後也躍進到世界舞台前列, 應該以新眼光與高姿態來面對金融海嘯,和奧巴馬 統治的美國以及其他世界經濟大國一道爭取全球經濟、政治穩定。中國領導階層應該帶頭走出已經過時的地緣政治與地緣經濟範式,用高智商與新觀念開創和諧世界局面。

 寫到這裡,我從“中國評論新聞網”上看到一則報道,談到“由於中美兩國之間的利益在時空上存在不一致性,特別是在處理國際關係問題上國家利益永遠高於一切的前提下,避免不了摩擦與衝突”,還列舉了“貨幣秩序”、“貿易平衡”、“台灣問題”、“人權問題”、“美國對中國崛起的擔憂”等五項可能摩擦。應該看到,摩擦是日常生活中的物理現象,冬天穿脫毛衣就可以看到身上產生靜電的火花。地緣政治範式強調“摩擦”與“衝突”,往往扭曲人際、國際關係。 沒有水底雙掌激烈運動就不會有鴨子在水上悠哉遊哉。 我們希望新時代中美關係發展應該注視水上景觀而同心同德、寧靜致遠,不搞庸人自擾的“摩擦”、“衝突”,這樣才能使世界和諧,建成“海納百川”的國際秩序。

事件分類: 

臉書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