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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斯﹒劉易斯(Kenneth Lewis)在了解華盛頓與華爾街新達成的權力平衡方面正在上艱難的一課。
美國銀行CEO兼首席執行長肯尼斯﹒劉易斯
這 位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 Corp.)董事長兼首席執行長去年9月作出了收購証券業巨頭美林公司(Merrill Lynch & Co.)的決定，美林可能正因此而避免了破產的命運。但到12月初時，美林的虧損卻出現了失控。內部核算顯示，在此前的兩個月內，美林的虧損達到了驚人的 133億美元，而12月份的虧損情況看來更糟。
劉易斯覺得自己已經受夠了。據知情人士說，他於12月17日飛赴華盛頓，準備宣布他將放棄對美林的收購。
政 府內部人士提供的談話記錄顯示，劉易斯對時任財政部長的鮑爾森(Henry Paulson)和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Federal Reserve)主席貝南克(Ben Bernanke)說，我需要你們明白情況有多糟。劉易斯說，美國銀行放棄收購美林是有法律依據的。
鮑 爾森和貝南克強力敦促劉易斯不要放棄美林，他們讚揚了美國銀行早些時候的合作，但同時警告說，放棄收購就等於對美林判了死刑。他們還說，放棄收購還會削弱 市場和政府官員們對美國銀行的信任。盡管與官方的交涉並不順利，但美國銀行的高管們還是將鮑爾森等人的言論視為政府願意妥協的信號。
但 在兩天後舉行的一個電話會議上，聯邦政府官員們卻加重了語氣。據聽到談話的人說，貝南克表示，美國銀行沒有理由拋棄美林。美聯儲的一位官員警告說，如果劉 易斯撤銷對美林的收購而美國銀行今後又要求政府提供更多救助資金，那該行屆時別指望政府監管機構能充分信任其管理層。據了解美國銀行情況的人士說，劉易斯 當時被告知，政府可能考慮要替換掉美國銀行的高管和董事們。
這些威脅明白無誤地顯示，聯邦政府認為，那些自10月份以來先後獲得政府注資的美國金融機構已牢牢掌握在它手裡。
在劉易斯與聯邦政府官員舉行電話會議後的四周裡，聯邦官員和美國銀行終於達成了拯救美林收購案的交易。政府同意向美國銀行額外提供200億美元救助款，並 對該行1,180億美元不良資產所造成的損失提供擔保。
但美國銀行也需為此付出代價。時隔6個月再看政府對美國金融業的這場大救援，華盛頓的救助行動確實提振了美國金融體系。但這場匆匆策劃 出來的緊急救助行動卻將政府推上了有可能深深介入美國資本主義核心的風險之旅。
政府官員們目前正成為美國最大一些企業的幕後決策人。批評這一救援行動的人士說，救援規則不透明，具體執行也沒有一定之規，導致人們對美國金融體系遲遲無 法恢復信心。一些國會議員們正匆忙採取行動，以便將救助資金導向那些被看好的放貸機構。
在 公開場合，聯邦政府官員們對其監督從問題資產救助計劃(TARP)接受資金機構的工作很少談及。雖然政府通過注資已經獲得了從摩根大通 (J.P.Morgan Chase & Co.)到Saigon National Bank等一系列金融機構的控制權，但美國政府起初似乎並不願意藉此對銀行高管們指手畫腳。
然而政府官員與美國銀行的艱苦談判，以及聯邦官員最近在金融企業高管薪酬等問題上採取的行動卻暗示出，隨著金融市場的進一步惡化，以及政治不滿情緒的升 溫，政府對困境中的銀行業的態度已經發生了改變。
當 花旗集團(Citigroup Inc.)去年10月拿到250億美元TARP資金時，其與財政部所簽注資協議中涉及高管薪酬的文字只有區區兩句，且內容空泛。而花旗去年12月從政府再 次獲得200億美元救助資金時所簽的協議，則對該行高管2008和2009年的總獎金額作了限制，要求他們2008年獎金的大部分都需延期支付。
美 國總統奧巴馬(Barack Obama)和其他政府官員最近有關銀行業高管獎金待遇的強硬言論將這些管理人士攪得心神不寧。上周，花旗迫於財政部的壓力取消了訂購一架公務飛機的合 同。該行目前正在考慮修改它與紐約Mets棒球隊(New York Mets)價值近4億美元的體育場冠名權合同。
奧巴馬周三公布了一系列限制高管薪酬的措施，對接受政府“特殊救助”的公司在高管工資方面將進行嚴格限制。
有 關美林困境和隨後救助談判的來龍去脈是根據對參與者的採訪逐漸還原出來。事情的始末顯示出，美國政府不斷擴大對銀行體系的控制是在一種權宜之計的基礎上不 斷演變的。盡管政府去年10月同意向美國銀行和美林注資250億美元，但直到很晚才知道美林消耗資金的速度如此之快，因此也就無法避免第二次的出手相救 了。
據《華爾街日報》看到的一份內部文件顯示，11月底前，也就是第四季度進入第二個月之後，美林的稅前季度虧損已經累積到了133.4 億美元。知情人士說，美國銀行的一些高管表達了對繼續推進收購交易的擔憂。在律師的建議之下，美國銀行決定按原計劃在12月5日舉行股東投票。美林和美國 銀行的股東都投票批準了此項交易。
在9 月份收購交易公布時，在那個整個華爾街似乎都徘徊在生死邊緣的一周，這被視為難得的好消息。也是在那個周末，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 Holdings Inc.)準備申請破產保護，61歲的劉易斯發現美林董事長兼首席執行長塞恩(John Thain)有著極大的動力出售公司。塞恩擔心美林可能會步雷曼兄弟的後塵。
在經過了不到48個小時的盡職調查之後，美國銀行與美林達成協議，同意以總價500億美元的股票收購陷入困境的美林，相當於每股29美元。（這個交易價此 後隨著美國銀行股價的走低而一路下滑。）劉易斯用香檳祝酒說，我期盼著與美林的偉大合作。
一個月後，劉易斯同其他美國大型金融機構的8位負責人就在財政部接受了鮑爾森的召見。鮑爾森希望高管們接受一輪總價1,250億美元的政府資金，以提振公 眾對銀行體系的信心。
據當時參加會議的一個人透露，鮑爾森解釋道，說“不”並不在選項之內。
劉易斯回答道，我們將這樣做。他敦促其他金融機構高管們在需要獲得批準的時候給董事會打電話。
在說服了9大金融機構接受納稅人的錢之後，開始時政府動作有所收斂。
美國銀行的高管仍對收購交易充滿信心。感恩節前不久，懷疑情緒開始悄悄顯露。知情人士說，離第四季度結束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美林的稅前季度虧損接近90 億美元。在月底之前，稅前虧損額超過了130億美元，稅後為92.9億美元。
虧 損主要來自於美林的銷售和交易部門。不過即便是美林利潤豐厚的財富管理部門也遭受了沖擊，該部門12月的收入從10月的10.8億美元下滑至7.97億美 元。盡管如此，並非所有的損失（包括美林在汽車租賃公司Hertz Global Holdings Inc.的投資等資產上的預計沖減）都出乎美國銀行的意料。
知情人士說，在與美林管理層的會議上，塞恩承認發生了巨額虧損，但他說虧損規模並不比華爾街的其他競爭對手更嚴重，他稱11月對所有公司來說都是恐怖的一 個月。
對於美林的虧損是否嚴重到足以讓美國銀行可根據合並協議中的“重大不利變動條款”放棄收購，美國銀行的高管們展 開了激烈爭論。合並協議通常會明確某些“不利”情況，使收購者有權放棄交易。
知情人士說，不過來自美國銀行內部和外部的律師得出的結論是，公司的虧損很可能與其他公司不相上下，並建議美國銀行繼續收購。
知情人士說，直到美林和美國銀行的股東按計劃要舉行投票前的幾天，這種討論才結束。他說，美國銀行的高管內心喜憂參半，不過人人都希望看到交易達成。
12月5日，收購交易在兩家公司的股東大會上都獲得了通過。對於美林的問題只字未提。劉易斯在談到交易達成時說，這把我們放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陣營裡。
12月8日，美林的董事會在曼哈頓舉行最後一次會議。董事回憶道，塞恩說，公司面臨持續虧損，不過考慮到市場的動盪局面，虧損規模並非不同尋常的大。
據熟悉會議情況的人士說，次日，美國銀行首席財務長普萊斯(Joe Price)在演示會上就該行的財務狀況和美林四季度的問題向董事會做了詳盡介紹。
短短幾天之內，美林的季度淨虧損激增至大約140億美元。了解美國銀行的人士說，交易損失和更多的資產沖減導致損失額不斷攀升。交易損失主要源於美林之前 幾年留下的頭寸。
劉易斯在一次電話會議上對美國銀行的董事們說，他們或許會放棄收購，而當時的估計是交易將在兩周內完成。
12 月中，律師事務所Wachtell, Lipton, Rosen & Katz合伙人、參與安排並購談判的哈勒伊(Edward Herlihy)聯系了肯﹒威爾遜(Ken Wilson)。曾任職高盛的威爾遜是鮑爾森的高級副手。當時，美林的稅前虧損差不多已有210億美元，淨虧損相當於150億美元左右，美國銀行一些律師 認為，有充分依據用法律條款推翻交易計劃。
據知情人士說，長期擔任美國銀行顧問的哈勒伊就美林的虧損程度向威爾遜表達了擔憂。威爾遜大為震驚。他當時說，快讓劉易斯給鮑爾森打電話。
知情人士說，在第二天（12月17日）的會上，鮑爾森和貝南克要求劉易斯給政府一些時間來考慮對策。劉易斯同意了，隨後回到了夏洛特。
接近塞恩的人士說，塞恩並不了解美國銀行的擔憂。12月19日，塞恩和家人一起登上了飛往科羅拉多州維爾的飛機。
同一天，夏洛特和華盛頓兩地有大約20人參加了電話會議，其中包括劉易斯和另外一些美國銀行人士、鮑爾森、貝南克以及其他財政部和美聯儲人士。貝南克對劉 易斯說，美聯儲人員研究認為，美國銀行不能行使並購協議裡的出現負面變故的條款來取消交易。
政府官員還警告劉易斯，撤回交易計劃會打亂市場，引發一系列針對該行的訴訟，長期影響它的聲譽。美聯儲一位官員更向劉易斯進一步施壓說，如果將來美國銀行 請求政府支持的話，政府會考慮更多地插手該行的業務。
接近美國銀行的人士說，政府的這一表態並無敵意，但其意思很明顯。作為該行的主要監管方，如果美聯儲認為其管理人士行為不負責的話，它可以讓他們卷舖蓋走 人。劉易斯的反應也很現實，他知道政府應該做它必須做的事，美國銀行也是這樣。
當 劉易斯被問到要繼續這樁交易還需要什麼時，劉易斯回答說，美國銀行希望得到更多的資金注入，還有針對美林資產未來潛在損失的保護性措施。這與摩根大通去年 三月同意接手貝爾斯登(Bear Stearns Cos.)時得到的政府保護條件一樣。鮑爾森和貝南克答應繼續討論。
知情人士說，接下來幾天，政府官員詳細審閱了美國銀行和美林的帳目，討論對哪些不良資產提供擔保、對這些資產應如何估價。這些人士說，有一點越來越清楚， 那就是美國銀行的資產負債表上也有大量將來可能會面臨痛苦的價值沖減的資產。
隨 後，談判進程慢了下來，原因是銀行方面的人對政府認購美國銀行優先股提出的8%的股息要求感到擔心。他們還抱怨政府強加的對管理人士的薪酬限制，雖然政府 已保証並不是想懲罰美國銀行。最終，美國銀行同意對薪酬總額（包括獎金）加以限制，將其控制在遠低於近年來薪酬額的水平。
1月16日，美國銀行宣布獲得新的救助。該行同時還宣布美林四季度出現153億美元淨虧損。這一消息讓股東們驚呆了。美國銀行宣布季度淨虧損為17.9億 美元。
當一位分析師向劉易斯問起他決定繼續進行美林交易的想法時，劉易斯回答說：我們認為，我們在做對國家有益的事。
DAN FITZPATRICK / SUSANNE CRAIG / DEBORAH SOLOM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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