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30)天上午文建會針對景美人權園區更名事宜,召開第一場的公聽會,由於與會的政治受難者與人權團體,普遍不滿文建會「偷偷」更改園區的名字及變更用途,整場公聽會時而炮火猛烈、時而語帶哽咽,原本預計12點半結束的公聽會一直開到下午2點才結束。而不論藝文團體或社區代表,皆認為園區的名稱不能沒有「人權」二字,且在園區進行的藝術活動,必須以尊重園區的歷史記憶為前提,但對於是否開放讓藝術團體進駐,沒有達到共識。
在會議一開始,主席文建會文化資產總管理處籌備處主任王壽來剛拿起麥克風,與會的人權團體就紛紛提出程序問題,先是質疑曾對媒體說出「只認識柏楊一個政治受難者」的王壽來沒有資格當主席,再是邀請來的12位來賓,有6位是藝文界的代表,會議前兩個小時又安排給來賓說話,把政治受難者放在哪裡?最後是景美人權園區在2月27日就已改名,藝文團體的進駐申請也在2天前結束,這個公聽會還有什麼意義。
而這位頻頻把「政治受難者」說成「政治受難者家屬」的主席,在抗議之下,這才邀請了5位在場的政治受難者上台,分坐在主席兩邊,並優先發言;但文建會在去年底召開的5場諮詢會議,卻沒有任何一個政治受難者參與,今天的公聽會也在昨晚才公告與通知少數政治受難者,令上台的政治受難者們一開始就批評文建會沒誠意。
政治受難者陳中統感歎,「閻羅殿」(保安司令部)已經變成獅子林大樓,警備總部(現址為喜來登飯店)也連個影子都沒有,我不是反對藝文活動,但台北還有很多地方可以用,像華山藝文特區;文建會說這裡有肅殺的氣氛,我個人被關了這麼久,沒有這樣的感覺。同為政治受難者的陳英泰補充,就算有肅殺的氣氛,也是國民黨造成的,有多少人從這裡被抓去槍斃。
因為美麗島事件被關了4年2個月的楊青矗回憶,我在這裡的感覺是生不如死,犯人被刑求的哀嚎聲,讓這裡就像人間煉獄;這是統治者暴政的紀錄,要繼續統治就得面對,拿藝文活動來當遮羞布是什麼意思。
表演藝術聯盟的專案經理李靜慧也不支持文建會拿文化來抹掉人權的做法,她說,表演藝術不是一個工具,拿來活化園區、替代人權;無垢舞團的團長陳念舟也表示,「景美」可以不要(園區其實位於新店),「人權」不能沒有。但他們同時也希望政治受難者跟人權團體不要覺得藝術團體是要來分這塊地,深刻的文化活動,是可以幫助人去了解曾發生在這裡的心酸血淚。
台灣民間真相與和解促進會理事曹欽榮指出,今天不是人權跟文化的衝突問題,會看起來有這樣的衝突是文建會製造出來的,在藝文團體申請進駐景美「文化」園區的辦法裡,九成五的建築都開放成藝術區,僅留下一小塊做人權紀念館,徵選辦法對於「人權」也隻字未提,這是要陷藝術團體於不義。
也有與會代表支持藝文團體的進駐,莊敬高職副校長王傳亮表示,莊敬高職就在園區旁邊,當初開放的時候,原本很高興多了一個地方可以校外教學,但學生不敢來,什麼柏楊、蔣介石也沒人認識,所以要用一些文化的氛圍來吸引學生。這樣的說法馬上遭到現場學生的反嗆,「我們是學生,我們進來了」。
台大法律系的楊品妏認為,雖然的確有學生對此默不關心,但也有一群學生一直在努力,她和一群朋友辦的「人權之路青年體驗營」,前兩屆在綠島,第三屆就來到景美人權園區,有很多學員進到園區後,被那樣沈重的歷史壓得久久不能言語,但這是青年必須要去承受的。還有一位1988年出生的同學質疑,「文建會是不是想造就失憶的一代」。
最後,公聽會主席王壽來解釋,文建會原本以為,文化是一種價值觀,人權也是一種普世價值,應該可以互相涵蓋,所以才向行政院提議改名,但今天大家的共識是,「人權恐怕是要放回名稱裡」。至於是否開放藝文團體進駐,文建會還會再多聽聽各界的意見。
回應
政治受難者 陳英泰先生 今晨 因心肌梗塞 往生
政治受難者 陳英泰先生 今晨 因心肌梗塞 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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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朝欽
我一向喜愛神遊於政治受難者的記憶世界。從許多角度來看,政治受難者陳英泰的這本回憶錄是目前為止,最具代表性、最值得閱讀的作品之一。每一個受難者之生命與回憶當然都具有獨特性,儘管他們的記憶景象都大同小異、面對的都是冷酷的特務與獄吏、一成不變的日常生活與暴力。然而,最吸引我的是,他們總是生活在一種「例外狀態」之中,他們的生命在枯燥沉悶的姿態中,卻總是能呈現生命的例外與極端狀態。
陳英泰生於1928年的台北木柵,1950年因參與蔡孝乾系統的共產黨地下組織被逮捕入獄,時年22歲。他被判12年,於1962年底即刑滿出獄。1985年決定開始動筆寫回憶錄,離開監獄後有整整20多年的時間,陳英泰不敢進行對於12年監獄生活的記憶工作。幾乎每個離開國民黨監獄黑牢的政治受難者都要簽署一份聲明,不得透露監獄「室界」裡的任何內容才得釋放。在極權統治中,沒有被允許,即使記憶也是不自由的。而這也多少說明了台灣至今對於白色恐怖的回憶與書寫工作是多麼的貧乏與稀少。政治犯即使離開監獄,依然「有小牢換大牢的感覺,整個台灣對我來說仍是一個大監獄,我們隨時有被國民黨抓回去的威脅」(638)。許多受難者就這樣帶著禁止說出的記憶而死去。
這本回憶錄的價值不在於哀悼個人生命的悲哀,而是一項「證言」,對屠殺的見證。陳英泰的寫作時間相當長,考據嚴謹,相關的人事時地物也鉅細靡遺、客觀陳列。在書中我們看到50年代白色恐怖初期,受難者如何被游動於迷宮般各式各樣的集中營、監獄、拘留所、看所守、刑訊室等機構中。他帶領讀者遊歷了台灣所有囚禁政治犯的機構,除了刑場。也帶領讀者面對國民黨複雜的情治爪牙系統;甚至讓讀者體驗他們的偵訊與判刑的模式。陳英泰也直接指證出許多的屠殺事件。有些屠殺出於最高權力的兩蔣父子,有些屠殺事件則是出自相關管理人員。我認為這本書中許多被控訴的加害者都有人名與時間地點可以調查。這是值得台灣進行轉型正義之調查工作者進行後續追究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