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英國媒體披露iPod代工廠商鴻海在中國的深圳龍華廠,有剝削及壓榨工人的情事後,世界各國媒體大量轉載,逼得鴻海在6月16日史無前例在兩岸同步召開記者會,由於台灣媒體無法佐證鴻海的說法,第二天的報導,只能將鴻海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但得以進廠觀察的中國媒體記者卻未依賴鴻海的一面之詞,紛紛「脫隊」查訪勞工及廠內環境,寫出更多挑戰鴻海說法的報導。
【宿舍到底幾人一間?】
先從看圖說故事開始。在鴻海的台北記者會中,強調員工宿舍,最多八人一間,不過大陸拍到的宿舍景況,遠遠超過於此。《網易商業報導》在6月17日刊登了〈富士康深圳基地實地調查:員工懷念加班的日子〉,記者李強、張娟,將如同鴿子籠的宿舍情景拍攝了下來:
富士康「和平宿舍」A棟三樓內部(非正常拍攝) 富士康「和平宿舍」A棟二樓內部(非正常拍攝)
這樣的宿舍房間,會是八人一間?
而在同一則報導中,更引述了員工小張的說法:
我要是告訴你我住過的宿舍多少人住一間,絕對會嚇死你 — 700多人!剛一進去真把我嚇了一大跳,當時正是夏天,腳臭味汗臭味簡直嗆人
兩位記者則實際看到300人一間的大宿舍:
透過門口往裡望去全部是密密麻麻的高低床,儘管有五個大窗戶和風扇在通風,但撲面而來的仍是一股異味。
宿舍裡每三個床排成一排,每排的距離非常近,據筆者數點,宿舍的一邊至少有24排床,也就是72個高低床,而與之對稱的另一邊,擺放著同樣多的床,住在這個宿舍裡的人數至少有近300人。這樣結構的宿舍,在和平宿舍的大院裡,最少有四棟,每棟四層。
而在深圳的富士康副總李金明在召開記者會時,承認有百人一間的宿舍,和台北的發言人丁祈安明顯不同,鴻海高層的確應該解釋為什麼有這樣的差異。
【工資低?】
不論是在台灣還是深圳,鴻海高層都表示深圳龍華廠的員工,薪資絕對超過深圳特區外最低工資標準,也就是一個月人民幣580元,所以英國媒體報導指控的340元實在太離譜。
不過多家媒體實際訪查後,發現一個月340元絕對是可能的。《網易商業報導》引述小張的說法:
我們這個產線工人的底薪都是490元每月,想掙點錢全靠加班了,可這段時間訂單比較少,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加班了。
如果沒有訂單,產線工人被強制調休一天,就要從本月的加班費中扣掉60元錢,要是加班費扣光了,就從你的底薪扣。
我有一個月被扣得只剩340塊錢了!
對於「調休就要扣錢」的制度,小張和他的工友們都很想不通,但是也覺得根本無法改變,「唉,這個月都被調休六天了」。
《21世紀經濟報道》的〈出口冠軍富士康勞工門調查 底薪低於標準線30%〉,也有類似的情形:
對趙霞而言,加班是提高收入的唯一路徑:由於每月底薪只有400元,這些加班費構成了她的主要收入,平日每小時加班費5元,週末每小時6元,這樣,一個月加班費680元,「再加上50元全勤獎,100元左右的績效獎,一個月一般能超過1000 塊。」對於加班,趙霞很矛盾,「加班確實很累,不加班工資又少。」
也就是說,大陸媒體呈現的富士康薪資結構,是用低底薪、高加班來撐起較高工資的假象,但只要訂單減少,工資就會被拉低。當然,這也是中國勞工運動的難題之一,如果Apple確認鴻海是血汗工廠,取消訂單,鴻海員工的薪資會變得更低,員工為了多賺點錢,可能也會希望Apple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讓他們加班。
【工時長?】
在蘋果的「供應商作業規範」(Supplier Code of Conduct)中,明確規定一個勞工的一週工作時間,包含加班不得超過60小時,並至少有一天的休假。
但《21世紀經濟報道》的採訪,也報導了富士康有明顯違反作業規範的情事:
就這樣,週一到週五,每天加班2個小時,週六和週日每天加班10個小時,一周中,趙霞一般要「坐」滿70個小時。
《第一財經日報》也報導工時的問題:
生產線上沒凳子,除少數員工外,一般操作工都必須連續12個小時站立著幹活,不得說話。
【富士康員工的反應】
大家可以參考由富士康員工成立的網站:富士康員工俱樂部。對於這一陣子大陸媒體大篇幅報導血汗工廠的新聞,富士康員工也有許多回應。
比如說〈富士康真的是「人間地獄」嗎?〉就有遠在山西太原工作的員工提到:
我在太原這邊的壓鑄,在這裡提到壓鑄就會想到髒和累!身體累,對我們年輕人說無所謂,但心理的壓力,壓的我卻喘不過氣來,好累!真的好累!身心俱疲!現在我都有辭工的念頭了,但說到底,我還是挺喜歡這裡的,充滿朝氣和蓬勃,但一想到現實,就有些後怕,對我來說,這裡是天堂中的地獄,有愛有恨!
而台灣鴻海斷然否認的軍事訓練,也有員工踢爆:
最要命的是,每個星期三要集體軍訓!並且是用台灣那邊軍隊的軍訓方法,一般要你站軍姿半個小時以後,時間是6點40到7點15,所以你不得不6點就要起床了,而且你根本沒時間吃早餐,如果你運氣不好,上面的經理今天心情不爽,那你就倒大霉了,我所在的組有個星期就被要求軍訓一個星期,這些都只憑那豬頭經理一句話,別希望有人會聽你申訴,這裡,台灣人說了算!!!
其它還有許多的討論串,如〈富士康員工:最低一月掙340元 700多人住一個屋〉、〈富士康最新報道!關注者請進!〉等等,不論正反意見,都相當鮮活地呈現了富士康員工的遭遇及心聲。
此外,搜狐網中,關於鴻海血汗工廠的討論,也引發中國各地網友的關心,目前已經有將近2000筆的回應及討論,裡面包括各地勞工的看法、民族主義意識如何發酵,值得參考。
值得注意的是,不論富士康員工或其它中國勞工的說法,富士康的勞動條件,已經屬於中國較好的企業,如果中上的企業尚且如此,大家可以想像中國內外資企業的勞動條件淪落到何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