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保署抓鬼記三
中科環評政治學：么鬼假細意

責任主編：陳寧

台灣的環評制度有「否決權」，理論上，環評委員可以依據其「專業」否決一個對環境影響過大的開發案。但，就如同我們所曾指出的，一個開發案是不是適當，所需要顧慮的，從來就不只是環境問題；而環境問題對於當地居民與全體國民的衝擊，也絕非僅止於環評委員手上的數據；更重要的是，重大公共政策，本來就應該訴諸公議，而非由少數人獨斷。

事實上，在今天的環評制度下，本來也不是環評委員（專業），而是政治，在作決定。

環評制度假專業之名行政治決定之實

是誰決定這件事情應該這樣做，他就必須為這個決定負起責任，這是「責任政治」；而假託「專業」之名，行政治決定之實的制度，則是迴避責任、輕賤專業的。清楚了這一點之後，我們對於幫助政客迴避責任、並參與政治決定的「專業者」就不能不以審視政客行為的角度，來評價他們的行為。

回到中科三期的「專案小組初審會議」，初審，理論上只是做出一個結論，送到環評委員會審查，並不是最後的決定，但是中科三期初審會議的成員，與環評委員會高度重疊（24人中有20人是環評委員），加上初審會議的結論，在委員會中被推翻的機會非常低，也因此，它的結論，就具有實質「決定」的效果。

這個決定是怎麼做成的呢？當天出席14人，2人先行離席、代表國科會的環委陳正宏迴避不投票、主席李俊璋不參與投票，最後10個人投出了13票，贊成「有條件通過」的有7票，贊成「續審」的有6票，3票複選（詳細過程請見這一篇報導），根據環保署的說法，初審會議是「共識決」，所以投票不是真的投票，而是讓委員表達意見，其實這個說法，反而讓責任明確了，李俊璋並不是因為7票比6票多，而遵從了「表決」的結果，他依據7:6這樣的「意見表達」，判斷開會的成員有「有條件通過」的共識，做出決定，也因此，李俊璋需要為他的判斷，以及初審會議的結論負責。

為政治力介入開大門的制度設計

網友在臉書（facebook）買廣告批判「壞環委」李俊璋及李育明（資料來源：facebook）

李俊璋在1986年時，是衛生署環保局（環保署前身）第五組二科科長、1987到1988年，接著做環保署環境衛生及毒物管理處科長，而現在，他既不是事務官，也不是政務官，他是成功大學工業衛生暨環境醫學研究所教授，是一個沒有「政治責任」的「百姓」。

好，也許就因為初審會議並不是最後決定，所以他的責任沒有那麼大，不過，最起碼，我們看到了在所謂「初審會議」、「專家會議」中，主席所扮演的角色；主席如何產生？初審會議作業要點規定：「由主任委員（環保署長）指派或由參與初審會議之委員互選之」，可以指派，也可以互推，當然，李俊璋是環保署長沈世宏指派的，事實上，不只在中科三期的初審會，環保署綜計處處長葉俊宏說，這些「專案小組的召集人（主席）是由主任委員勾選」，而且並沒有由成員相互推選的情形。

會議名稱	主席
中科三期專案小組初審會議	李俊璋
中科三期健康風險評估專家會議	李俊璋
國光石化專案小組初審會議	蔣本基
國光石化用水專家會議	李育明
國光石化白海豚專家會議	蔣本基
國光石化海岸專家會議	蔣本基
中科四專案小組初審會議	鄭福田
六輕四期擴建初審會議	鄭福田
六輕五期範疇界定會議	李育明

最近環保署最重要的幾個大案子，大概無非「中科」、「國光石化」和「六輕」了，沈世宏所指派的主席（召集人）分別都是誰呢？我們從左邊的表來看一下；除了李俊璋之外，台大環工所教授蔣本基、鄭福田，以及台北大學自然資源與環境管理所教授李育明，這4個人，分別受到沈世宏重託，處理這些重要的案子，這麼重大的政治工程，交給他們來做，他們與環保署之間自然必須保持極高的默契。

而在中科三期初審會最後「調查意見」的時候，14位非官方環委只有6人在場，而這4個人，通通都在（中科三期初審會議成員名單及當天出席情形整理在文末）。

中科三期初審裡的政治盤算

中科三期初審會議成員24人，國光石化26人，中科四期28人，但是不管成員多少人，依據作業要點，只要4個人就可以做出決議；也就是說，環保署只要掌握少數環評委員，就可以主導初審會議的決定。

環保署不肯公開投票，而我們又看到了這些會議裡，充滿政治斧鑿的痕跡，所以我們也估且作「政治性」的猜測：在25日初審會議的投票，因為官方環委國科會副主委陳正宏「迴避」、主席李俊璋不投票，在剩下的10個人裡，先確定4位官方環委單選「有條件通過」，在「續審」最多只可能得到6票的情形下，極有默契的蔣本基、鄭福田、李育明三人，於是就用「複選」的方式，同時投給「有條件通過」與「續審」，讓「續審」的票數衝到6票，而「有條件通過」 的票數達到7票，來平衡一下「社會觀感」，這種假設，無從查證，但是從環保署一下催油門、一下踩煞車的「快慢調節」政 治算盤下，會演出這樣的戲碼，是一個合理的懷疑，如果是這樣，那也只能說環保署和這些環委是「么鬼假細意」。

到底誰要負責？

在台灣「學官兩棲」，學術研究又大量依賴官方補助，或承接公部門案件的條件下，如何產生獨立的「專業者」去對開發案進行審查，這已經是一個可疑的問題了，更不用提，環境影響評估報告是由開發單位出資、由「專業」團隊撰寫出來，在資料的提供，以及「保密條款」的限制下，類似中科三、四期、國光石化、六輕這些在地緣上，距離如此之近的高污染工業，全部都是孤立的個案，根本不可能從受污染威脅地區的角度來進行評估。

也就是說，在現有條件下，「專業環評」根本只是一個虛幻的政治詞藻。

台大環工所所長吳先琪 說，環評委員「不是政務官，不是民選的代表，任期只有兩年，開會只有兩千元出席費。這樣沈重的政治責任，不可能由委員們來負」，而「環保署成立環評委員會，由廿一位委員組成，任何決定均必須有過半數之委員同意才能決議。既然環保署長無權逕行做出環評之決議，當然也不需要負環評結論的政治責任」。

完全正確，環評是一個無人負責的「政治決定」，在今天這種氣氛下，我們可以相信，就連沈世宏也不會是最後的決定者，他只是馬英九、吳敦義以及中科開發廠商意志的執行者而已。但我們更要在此強調，就是因為這樣，明明知道這一套規則，而參與其中的人，都必須負責。

在中科三期進入委員會表決前，請環評委員們明確地表達自己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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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一、中科三期初審會議專案小組成員及出席情況整理

（黃色表示有出席8/25專案小組會議，灰色表示未出席）

非專案小組成員的環評委員（中科三期初審會議專案小組成員包括了除沈世宏外的全體環評委員）

姓名	職稱	備註
沈世宏	行政院環保署署長	通常環保署長不會參加專案小組會 議。

環評委員也是專案小組的成員

姓名	職稱	備註
邱文彥	行政院環保署副署長
魏國彥	行政院研考會副主委
黃萬翔	行政院經建會副主委
陳正宏	行政院國科會副主委	因國科會為開發單位，故迴避投票。
胡興華	行政院農委會副主委
陳振川	行政院工程會副主委
李素馨	台灣師範大學地理系教授
劉益昌	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員
李培芬	台灣大學生態學與演化生物學研究所 教授
陳鎮東	中山大學海洋地質及化學研究所教授	表決前離席
陳 莉	中華大學土木與工程資訊系教授	表決前離席
鄭福田	台灣大學環境工程學研究所教授
凌永健	清華大學化學系教授
李錦地	台灣環境管理協會榮譽理事長
蔣本基	台灣大學環境工程學研究所教授
洪振發	台灣大學工程科學與海洋工程系教授
林鎮洋	台北科技大學土木工程系教授
李俊璋	成功大學工業衛生暨環境醫學研究所 教授	當天主席，經過「有條件通過7：續審6」的「意見調查」之後，他認為已經可以做出「有條件通過」的結論。
吳再益	台灣綜合研究院代理院長
李育明	台北大學自然資源與環境管理研究所 教授	建議大家只要在「續審」和「有條件通過」中做選擇就好（不用選不通過，或「進入二階環評」？）

非環評委員的專家學者

姓名	職稱	備註
顧洋	國立臺灣科技大學化學工程系教授
歐陽嶠暉	中央大學榮譽教授台灣水環境再生協 會理事長
張添晉	台北大學環境工程與管理研究所教授	曾明確表達不接受中科三期的「健康風險評估」，但8/25未出席環評專案小組會議。
林俊全	臺灣大學地理環境資源系教授

二、學術研究對官方資源依賴的舉例說明

以下的列表，是從李俊璋在網站上公佈「研究計畫」中的「一般建教案」，我們從中選取環保署的標案，並拿這些計畫的案名與政府電子採購網的資料比對，找出其決標的金額；不過有相當的一部份並沒有查到，而就如其網站上所公佈的，與李俊璋有關的案子，並不只是環保署，由中科的開發單位國科會委託的案件甚至更多；而即使是這看起來很小的一部份案子，它的金額已經相當可觀。

不過，我們要在此強調，我們在這裡所要說明的，只是我們在文中所說「學術研究大量依賴官方補助，或承接公部門案件」的情形。承接公部門的計劃，在台灣的學術單位非常普遍，在缺乏普遍調查的情形下，我們並不清楚李俊璋在這方面與其他的研究者比較，承接的案件與金額有無偏高的現象，也無法說明這種情形李俊璋在執行環評審查工作時的態度，與這些計劃是否有關。

我們幾乎無法要求承接環保署或開發單位計劃的這些專家們，必須迴避環評的審查，因為一旦如此，恐怕將不會有來自學術單位的專業者可以參與環評的審查。而這，也就是問題的所在。

標案名稱	單位及時間	標案資訊	決標金額	得標廠商
毒性化學物質環境流布背景調查計畫	行政院環境保護署 98/03/30~99/12/31	決標內容	3,870,000	財團法人成大研究發展基金會
環境用藥專業技術人員訓練計畫	行政院環境保護署環境訓練所 98/01/01~99/12/31	N/A	N/A	N/A
毒性化學物質環境流布背景調查計畫	行政院環境保護署 97/04/16~97/12/31	決標內容	4,200,000	財團法人成大研究發展基金會
環境用藥專業技術人員訓練計畫	環保署環訓所 97/01~97/12	決標內容	488,000	台灣環境有害生物管理協會
毒性化學物質環境流布背景調查計畫	行政院環境保護署 96/05/11~96/12/31	決標內容	5,280,000	財團法人成大研究發展基金會
毒性化學物質環境流布背景調查計畫	行政院環境保護署 95/03/06~95/12/31	決標內容	5,200,000	國立成功大學
環境用藥專業技術人員訓練計畫	環保署環訓所 95/01~95/12	N/A	N/A	N/A
河川及海洋水質維護改善計畫與斯德哥爾摩公約計畫-毒性化學物質環境流布調查	環保署 94/02/25~94/12	決標內容	5,326,000	國立成功大學
環境用藥專業技術人員訓練計畫	環保署環訓所 94/01~94/12	N/A	N/A	N/A
毒性化學物質環境流布調查分析	行政院環保署 93/03~93/12	決標內容	5,900,000	國立成功大學
環境用藥專業技術人員訓練計畫	環保署環訓所 93/01~93/12	N/A	N/A	N/A
大型垃圾焚化廠附近居民血液中戴奧辛濃度資料建立之計畫	行政院環保署 92/03/12-92/12/31	決標內容	10,510,000	國立成功大學
毒性化學物質科技發展計畫--毒性化學物質環境流布調查分析	行政院環保署 92/03/04-92/12/31	決標內容	5,270,000	國立成功大學
電弧爐煉鋼廠乙座與四座垃圾焚化廠附近居民血液中戴奧辛濃度資料建立之計畫	行政院環保署 91/05/01~91/12/31	決標內容	17,500,000	國立成功大學
毒性化學物質甲基第三丁基醚檢測方法之研究專案計畫	行政院環保署 91/03/26-91/12/31	N/A	N/A	N/A
毒性化學物質污染排放調查與模式之建立-一般環境中	行政院環保署 91/02/07-91/12/31	決標內容	2,800,000	財團法人成大研究發展基金會
毒性化學物質環境流布暴露調查分析	行政院環保署 90/04/04-90/12/31	決標內容	4,500,000	國立成功大學
台北縣八里、彰化縣溪州、嘉義縣鹿草、高雄縣岡山及屏東縣崁頂等八座垃圾焚化爐附近居民血液	行政院環保署 90/4/30~91/04/30	N/A	N/A	N/A
樹林垃圾焚化爐附近居民血液中戴奧辛濃度資料之建立	行政院環保署 89/04-89/12	決標內容	3,200,000	國立成功大學
木柵、新店及桃南垃圾焚化爐附近居民血液中戴奧辛濃度資料之建立	行政院環保署 88/11-89/12	N/A	N/A	N/A
毒性化學物質環境流布暴露調查分析與資料庫之建立	行政院環保署 88/08~89/12	N/A	N/A	N/A
都巿工業混合型一般廢棄物掩埋場空氣及土壤氣體中揮發性有機物質特徵成分及含量調查評估之研究	行政院環保署 87/07~88/06	N/A	N/A	N/A
毒性化學物質環境流布暴露調查分析與資料庫之建立	行政院環保署 87/07~88/06	N/A	N/A	N/A
戴奧辛生物樣本檢測技術之建立(第三年)	行政院環保署 87/07-88/06	N/A	N/A	N/A
戴奧辛生物樣本檢測技術之建立(第二年)	行政院環保署 86/07-87/06	N/A	N/A	N/A
戴奧辛生物樣本檢測技術之建立(第一年)	行政院環保署 86/07-87/06	N/A	N/A	N/A
一般廢棄物掩埋場有害事業廢棄物清理規劃先期調查研究	行政院環保署 86/09~87/06	N/A	N/A	N/A
酸雨導致重金屬暴露之風險度評估之研究(II)	行政院環保署 85/07~86/06	N/A	N/A	N/A
環境超微量物質分析技術建立	行政院環保署 84/07-85/06	N/A	N/A	N/A
環境超微量物質分析實驗室整修工程	行政院環保署 84/01-84/06	N/A	N/A	N/A
			74,044,000

環保署抓鬼記：

（一）10個人投出13票 有鬼？

（二）來了！他們來了！好厲害的「五鬼搬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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