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志也是同事:「反枷鎖」勞動合作社的內在團結

亞洲專訊資料研究中心工作人員、ALU編輯
譯者: 

責任主編:陳寧

編按:位於香港的「亞洲專訊資料研究中心」(Asia Monitor Resource Centre,AMRC),固定發行有以英文出版的季刊Asian Labour Update,每期都有一個專題,來報導評論亞洲勞工及工運的現狀。2010年夏季號(75期)的專題為「亞洲勞工的國際串連經驗」(International Solidarity),因近年來勝華、洋華、富士康等高科技業的勞資爭議案,再次帶動台灣工運圈進行國際串連的嘗試,因此這一期的專題文章或可提供我們更多借鏡。此期專題文章的英文全文可見此鍵結(PDF格式)。本篇文章由邱伊翎翻譯。

Manop Kaewpaka 在泰國曼谷一家叫作「找回尊嚴」(Dignity Returns)的成衣工廠生產衣服。她賺取高於生活工資(living wage)的薪水,她可以和同事一起決定勞動條件,而且她可以在任何時候去參加其他被不當資遣的工廠員工的抗爭。Tamara Rosenberg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一家叫做「十二月二十日」、亦叫做 La Alameda的工廠,也是同樣的狀況。在全球的南方,不同國家的工廠被放入一個向下沉淪的激烈競賽,爭奪來自歐美的訂單──自從2005年的「多邊纖維協定」(Multi-Fibre Arrangement,MFA;註一)屆滿之後,競爭越來越激烈。當這些競爭擴大距離到不同時區、不同語言的地方,Manop和Tamara及她們的同事開始拒絕這種競爭並與之對抗。她們在一種新的國際工人團結的方式底下工作,創造一種「無血汗」(sweatfree;註二)品牌,稱之為「反枷鎖」(No Chains)。

工人團結存在於他們的日常工作模式之中,因為所有「反枷鎖」的工人都是這個勞動合作社的共同擁有者及管理者,同時也是同事。

當其中一家工廠賣出較多的衣服,它會有助於另一間工廠的利潤及收入,這也將促進兩邊工人的學習及互相支援。他們認為這將造成更多工人的加入。這兩間工廠的互動關係,跟那種薪資金字塔底層工人間的「向下沉淪賤價競賽」及野蠻競爭關係,若非相反,也有很大的差異。在這所謂的「內在國際團結」背後是什麼呢?更重要的是,這樣的經驗要如何讓其他人也可以複製呢?

圖表說明: (1)工廠與工廠間的關係:共同決策、共享利潤,讓所有的成員平等、更願意合作,而非彼此競爭。 (2)工廠與當地抗爭工人間的關係:像抗爭夥伴的關係,工廠工人支援其他被資遣或被人口販運的移工,就像是工會會幫它的會員所作的事情一樣。 (3)社區與社區間的關係:泰國與阿根廷的工人學習如何處理在全球化下所面臨的共同問題。 (4)工廠與當地居民間的關係:透過媒體及「反枷鎖」邀請當地居民來參與,號召民眾對抗當地不正義的勞工處境:透過購買工廠的產品,及參與工廠募款的活動,讓工廠可以獨立運作並持續參與抗爭。

集體的建立:內在民主與平等

答案在於他們工廠的本質及工廠間彼此的關係:這兩家工廠共同生產他們自己的品牌「反枷鎖」。在合作社的自我管理下,他們是同事、共同管理者也是共同擁有者。每個工廠有以下共通特質: (1)工人與所有的成員共同開會作成所有的重要決議; (2)每個成員在決策過程中有平等的發言權及決定權(一票); (3)他們將銷售產品的利潤平均分給所有成員。

他們每天都集體工作並透過自我管理讓工廠得以生存,他們向世界證明「沒有剝削的生產」是可能的、並證明了「在工作場合中民主運作」的方法及其可能性。他們強化了勞工可以作為有主體性的人,應該有權決定自己的工作環境,並可以擁有他們在工作中所生產出的財富與資源。他們拒絕為了創造他人的利潤而成為去人性化的工具。

建立一個勞動合作社,並讓它成為切實可行的企業是困難的。它包含了募款、建立信用、管理、會計及行銷。這很難,不過跟獨立民主運作的工會相較,它是另一種勞工民主結社的形式,而且有些好處,一旦它建立了,即避免了主流工會經常容易陷入的陷阱,如幹部的代表性不足、官僚化與派系主義;它同時也避免工會在工作場所經常面對的、來自雇主的高度打壓及騷擾。

勞動合作社建立一段時間之後,也可能會變成只是幫失業工人創造就業機會或只是讓他們溫飽而已;但這兩個工廠,卻遠超過這個層次。在作為合作社工作場所的同時,它也是抗爭的承載者,作為工人捍衛他們權利、與資方及政府作戰的壕溝。他們透過激烈的抗爭,與那些殘忍又剝削的老闆對抗,以宣示他們的勞工權利,而後成立他們自己的工廠,並使它成為一個中心,來支援其他無助的工人對抗他們邪惡的老闆。他們承擔「罷工委員會」的角色,以確認罷工可以持續,並照顧那些堅守這場正義之戰的工人之生活所需。

阿根廷組織者與亞洲勞工團體的分享

泰國的勞動合作社是如何會遇上阿根廷的勞動合作社呢?是什麼將他們牽引到一起?他們最初的碰面,是2009年3月亞洲專訊資料研究中心在泰國曼谷所舉辦的一場關於亞洲勞工處境及其對經濟危機的回應之會議上(註三)。在這場會議上,來自阿根廷的與談者Gustavo Vera(同時也是La Alameda工廠的發言人)分享了他們面對2001年經濟危機的勞工經驗,他們國家也是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的受害者,而這種政策正是亞洲國家領導者們積極擁抱的發展政策。這樣的分享,讓亞洲及拉丁美洲的工人經驗搭起了橋樑,因為他們不論是在勞工處境、國家經濟政策及民主倒退上,都有很多相似之處。

照片說明:2009年3月,Gustavo Vera與泰國「找回尊嚴」的勞工在工廠合照。

2008到2010年的亞洲經濟危機

2008年末,亞洲正處於全球金融危機的風暴之中,大量的裁員浪潮已經開始發生在幾個亞洲主要的出口國家中,而工會及工人面臨到被減薪、非典型雇用化、工時及工作削減的強大壓力。根據印度勞工局的一份調查,從2008年9月到12月,在八個主要產業包括汽車、成衣、珠寶、建築及資訊業/委外客服業中,總受雇者從一千六百二十萬人降到一千五百七十萬人,表示有將近五十萬人失業(註四)。

1997-1998年的上次亞洲經濟危機期間,在印尼、南韓等國,不穩定就業的情況大幅增加,可以預期這些國家這次也都會有著相似的衝擊,並伴隨著貧窮的增長。在南韓,2009年1月,相較於前一年,工作機會少了十萬零三千個。

比較阿根廷2001-2002年的經濟危機

Gustavo向亞洲的組織者描述,阿根廷2001年的經濟危機對於企業及勞工造成多麼慘重的後果,也造成群眾對於政治人物甚至是工會的反感。當時一個月內就換了好幾個總統,因為政治人物及政府已經完全失去人民的信任;當政府試著阻止金錢不斷地從這個國家流失(the corralito),中產階級驚訝地發現他們無法從他們的銀行帳戶取出任何貨幣;失業率上升到百分之三十;工人們清楚地知道一旦他們失去工作,將長時間挨餓。面對著「沒有工作」的未來,工人們將憤怒朝向違法積欠薪資的老闆,為確保自己的權利,越來越多工人開始將那些已經破產的或想解雇員工的工廠佔領下來(由工人們來「恢復」工廠)。這些原因導致了「佔領工廠運動」,這些佔領工廠的倫理守則,來自於自我管理及集體會議多方協商。若干紀錄片拍下了這個時期的運動過程,其中最有名的一部是Naomi Klein和Avi Lewis所拍的《工人當家》(The Take)。工人們組成他們自己的大會(社區會議)、佔領工廠、煮大鍋飯來餵飽失業者及窮人、上街遊行,表達他們對政府的訴求。當時有超過二百間工廠是由工人們自己以合作社模式來運作,透過勞工會議決策、分工及平等分享利潤。到目前為止,至少有150個由工人運作的勞動合作社仍存在阿根廷,在最近的一次經濟危機中,又出現了更多合作社,他們已從上次的危機中取得經驗。Gustavo所屬的工人集會及運動組織La Alameda,是從2002年成立一直到現在。

阿根廷「恢復工廠運動」及勞動合作社的經驗學習

勞動合作社的模式,挑戰了過去總是覺得工廠需要一個「老闆」的想法,他們採用「自我管理」的模式,互相支援而非互相競爭,這在歷史上並非是首創(註五),但這運動之所以引起全世界的關注,是因發生於2001-2002年間阿根廷的「恢復工廠運動」。

在某些人眼中,會認為勞動合作社不過只是增進勞工權利的一種策略,要以此作為生計的成功機率很低;剛開始起步當然很容易,因為勞工對機器跟技術都很熟稔,但他們很難在市場中生存。Gustavo相信,像La Alameda這樣的合作社之所以可以成功並存活至今的關鍵因素,除了合作社之間的互相支援之外,還有底下幾個原因:(1)在社區擁有強大的群眾基礎──特別是可以回應社區的需求,這不是政黨及工會所會面對及處理的事情;(2)獨立於政黨及工會之外,因為此二者通常會依據他們組織的需求,將社區的人們分派系、「追隨者」才能使用他們的資源;(3)保持民主及透明的決策原則。貼近社區的需求,同時確保社區可以回饋合作社成員的生存所需。即使如此,他們仍是社區裡運動的抗爭者,會站在抗爭工人的這邊、協助他們,而不只是單純依賴居民政治正確地購買社運商品。

亞洲組織者雖然對於在亞洲是否也能使用這樣的策略感到懷疑,但也被這樣的經驗所鼓舞及刺激;亞洲以前沒有過這樣的例子嗎?亞洲沒有辦法也沒有機會嘗試這樣的作法嗎?Gustavo提醒他們,在2001年之前的阿根廷跟現在的許多亞洲國家是一樣的;換句話說,他們不應該以為阿根廷是一個很容易或很自然就可以讓工人佔領工廠的地方。它有著最「新自由主義」的政府,工人雖然有穩固的權利及工會的傳統,但它歷經了極端的危機、重覆地嘗試錯誤,卑微的工人基於害怕可能會失業或餓死,加上當地社區的團結,讓這場「恢復工廠」及勞動合作社的運動得以成功。此外,還得歸功於工人們運用「徵收法」及法院承認的「暫時使用」命令,讓工人可以持續合法地在工廠裡生產,即使雇主已經消失了。透過抗爭,合法權利被「奪取」回來。如同Frederick Douglass所說的:「沒有鬥爭,就沒有進步。」

照片說明:在La Alameda勞動合作社的一位玻利維亞工人,她之前在血汗工廠工作。 照片來源:La Alameda

勞動合作社決定共同戰鬥以終結成衣業的奴役勞動

知道曼谷有一家名為「找回尊嚴」的勞動合作社工廠之後,Gustavo Vera提議這家工廠加入La Alameda的分支、一個叫做「十二月二十日」的成衣合作社,以形成一個全球的勞動合作社品牌。兩個工廠都已經有他們自己的「無血汗」品牌,但是形成「反枷鎖」這個品牌將象徵打破全球供應鏈的奴役枷鎖。這個國際串連有助於拓展及促進他們在自己國家的持續抗爭。

這二個勞動合作社已經在當地社區形成非正規工人的工會:那些被資遣、或是被高度剝削甚至被毆打而逃出來的勞工,將這裡視為天堂。他們不但協助工人的抗爭、也提供諮詢,並跟那些沒有工會的工人一起戰鬥──在兩個國家都是一樣。

在泰國,估計有二百萬的緬甸移工,有一半是非法的或說沒有工作證明的,他們在三D產業(意指骯髒、危險及低下的工作,這類工作包含農業、製造業、營造業和家庭幫傭)工作,薪資可低至最低工資的三分之一;而且他們隨時都可能會被驅逐出境。泰國境內有著非常大規模的移工人口,泰國工人也大量被送出國外打工。在阿根廷,許多移工是來自於玻利維亞的貧窮地區,並躲藏在血汗工廠裡打工,他們的人數也接近二百萬。

La Alameda:「抓剝削者的人」

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一個角落,La Alameda從一間舊酒吧,成為後來組織者及社區居民集結的地方,並形成一個社團,它創造出無數的活動。早期在2002年間,這個地方被飢餓的工人、組織者及社區居民佔領,煮起大鍋飯來餵飽300個工人。現在它屬於「十二月二十日」這家成衣工廠,擁有自己的「無血汗」品牌Mundo Alameda。它曾幫助創立一個成衣工人的非正式工會,讓這些工人努力贏得正式的工會選舉,使得工會更民主、更能回應多數工人的需求。它也持續給工人上課:包括工會組織、移工、成衣業、勞工法、人口販運法、家庭代工勞動法,及其他被剝削的非正式部門勞工議題。它也經常抗議大品牌商「奴役」移工、使用從玻利維亞非法販運而來的移工,這些移工通常被藏在血汗工廠內一天工作10-12小時,日薪卻只有10美元,而且一周只能出去廠外一次。這個地點也是Alameda基金會的所在,此基金會主要是由義務律師來處理剝削勞工的工廠、剝削性工作者、使用童工的畜牧場等那些老闆的法律案件。La Alameda在做的,經常是透過那些玻利維亞移工(他們本身也是從工廠逃出來,後來取得合法身分)去解救或合法幫助那些被奴役的移工。

2008年,政府試圖修改一個1936年所立的法,此法主要在規範那些外包業務給家庭代工之企業的責任及義務。透過La Alameda持續的努力,不斷譴責大品牌廠商使用非法販運移工,大企業可以免除責任的政策才停止。

「十二月二十日」工廠目前僱用了12名女工,很多都是波利維亞人、在血汗工廠工作過。他們所生產出來的產品,有二分之一會以她們自創的Mundo Alameda品牌,直接賣到消費者手上;另一半則是透過傳統的訂單模式,賣給其他外面的顧客。

找回尊嚴

在泰國,「找回尊嚴」是非常有名的勞動合作社,他們從一成立就很努力抗爭並維持合作社的生存,同時也幫助其它被資遣或不當對待的工廠員工。他們第一次的抗爭發生在2002年,900名Bed & Bath工廠的工人因雇主突然關廠及消失,起而爭取自己合法的補償金(註六)。三個月後,剩下400名工人持續與勞動部抗爭,他們得到的不只是補償,還包括勞工補償金的法令修正,這對全國勞工來說都非常有助益。

最近這二年的經濟倒退,更嚴重衝擊了那些組織起來的工人。在這些不負責任的資本主義行為下,「找回尊嚴」也有了更多機會可以回應那些尋找正義及補償的工人。2009年,黛安芬(Triumph)公司宣布要在它的泰國成衣廠裁員1,959人,以在偏遠地區新建一家沒工會的工廠,據說就是因為經濟蕭條所帶來的危機。由Jittra Cotchadet所帶領的工會成員抗爭長達八個月,甚至在勞動部以及工廠前搭起帳棚,並展開他們自己的內衣產品生產。在這之前,當41個Worldwell(黛安芬的轉包商)工人被突然資遣時,「找回尊嚴」的工人也幫助他們找地方住、給予他們抗爭的建議,並組織了一個文化嘉年華來抗議他們的資遣(註七)。

簡言之,這二個勞動合作社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以提供一個安全的空間給那些被剝削的工人,一方面是因為在社區裡生計獲得保障,此外透過抗爭他們也爭取到自由,所以他們擁有的不是「利益」(並非要尋求自身權力的增加),他們有的是工人與居民彼此的信任。更重要的是他們讓更多的獨立藝術家、學者、學生、民間團體及媒體參與,讓他們也能成為重要的運動推動者角色。他們也經常在地區性的媒體裡被報導。

照片說明:「找回尊嚴」工廠的泰國工人,曼谷。 照片來源:「找回尊嚴」

縫接起國際串連:共享資源、共同決策

在計畫這個聯合品牌的共同工作過程中,從T恤的設計到價格、網站文字及設計,他們從中學習到彼此的文化、典型的工作環境、薪資及偏好。他們實踐了真正的協商民主與平等:所有的收入都是平等分享,所有的花費也都由二個合作社共同承擔。

泰國工人的勞動力成本比阿根廷的工人要低很多。但在「反枷鎖」中,每個工廠從賣掉T恤所賺得的利潤是平均的,這是建立在這個聯合勞動合作社的每位工人之勞動都是等值的基礎上。成本跟利潤都是由所有成員共同分擔。

為了要提倡這個合作社的決策模式、引介合作與公共利益的想法,這個「廠牌」邀請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及設計者貢獻他們的設計並做為競賽;二個合作社的每個成員都可以投票給他們喜愛的設計。2010年6月4日,在宣布「反枷鎖」這個品牌誕生之前,六件以「反枷鎖」為主題的設計T恤終於被挑選出來。

「反枷鎖」從二家開始,希望讓世界各地更多的勞動合作社加入,只要他們生產衣服及其它產品,只要他們可以做到開放、透明的決策機制,平等投票,平等分享利潤。他們會每一季持續地舉辦比賽,邀請設計者來設計一些會吸引起大眾注意的主題,以凸顯全球大廠牌持續透過奴役勞工、從弱勢者身上獲利,而且缺乏法令管制這些行為的事實。

Gustavo說:「我們希望在幾年內可以有來自開發中世界的不同國家,約20到30個合作社加入。」他們也計畫將這個品牌多樣化,發展成其他形式的成衣或像是袋子、陶瓷品。

像「清潔成衣運動」(Clean Clothes Campaign)這樣的消費者團體已經喚起社會大眾關注成衣工人的被剝削問題,他們以前也曾經嘗試販賣「無血汗」的衣服。但是「反枷鎖」是第一個由獨立的勞動合作社自己領導的品牌;Gustavo說:「這是第一次,來自世界各國的被奴役工人,聯合在一起譴責剝削,而且證明在合理的勞動條件下,衣服一樣可以生產出來。」

照片說明:在「找回尊嚴」工廠中所生產的無血汗聯合品牌「反枷鎖」產品 照片來源:「找回尊嚴」

全球運動的起點?

成衣業的向下沉淪競爭,讓美國人討厭墨西哥人、本地勞工討厭移工、北方討厭南方,甚至,南方也討厭南方。隨著「多邊纖維協定」的解除(此協定原本有分散生產在不同國家的若干效果),全世界變成像是個持續掉落的自由落體,而「向下沉淪的競爭」也看似永無結束的一日。全球成衣業已經有很長的時間等同於血汗工廠、女工與移工。但在這個高科技、新自由主義全球化的年代,勞動強度更緊繃的泰勒主義,以分鐘來作為分工單位,前所未見的資本高度流動,幫世界成衣業的生產者拓展、更加鞏固血汗工廠的狀態。成衣廠在這裡關了,在同一個國家另一個地方又以別的名字開張,完全逍遙法外、繼續蹂躪工人。國際資本的權力積累及工人的分散化,讓工人爭取權利的抗爭,幾乎不可能勝利。

根據《時尚的奴隸》(Slaves to Fashion)一書的作者Robert J. S. Ross所言,過去數十年來像是要求代工廠遵守「行為準則」(codes of conduct)的策略,或是消費者抵制品牌運動,都已顯示出薄弱之處。他認為,要終結血汗工廠的必要條件為:(1)強悍的工會;(2)讓企業負責的政府政策(而非讓企業領導的政策);及(3)跟改革者及消費者合作。

「反枷鎖」勞動合作社的策略正是上述這種想法所呈現出來的一種樣態:(1)雖然它本身不是工會,而是由工人的合作社來作為領導核心,但其目標仍為加強組織,特別是針對那些沒有工會的人們;(2)合作社透過抗爭爭取合法的改變,它的好處是比較不會被政治攻擊,或害怕失去工作,因為他們在經濟跟政治上都是獨立的;(3)跟改革者及消費大眾合作,以建立他們的「生意」,所有人都被引介來支援他們的抗爭,透過買他們的衣服和產品,讓合作社可以維持獨立運作,不需要依賴剝削者來做生意,讓工人透過自己領導的運動增強力量。

甚至,合作社大量運用媒體及科技:他們擁有好幾個部落格及網站、Facebook的粉絲頁、有各國語言字幕的網路影像。他們也使用大廠牌所使用的國際策略,但是為了培力工人,而非為了自我的利潤。他們持續推銷「反枷鎖」這個品牌,並創造出一種形象,讓社會大眾願意「付出更多」來擁有及穿他們的品牌。

「只要還有一個工人是枷鎖底下,就沒有任何工人是自由的。」自由的工人需要社區的支持,讓他們可以維持在自由、不被奴役的狀態,並可以幫忙每個人爭取合理的工作條件。請加入「反枷鎖」的行列。

照片說明:2010年6月4日,在泰國曼谷的「找回尊嚴」發表「反枷鎖」品牌新款T恤,由工人自己當模特兒。 照片來源:「找回尊嚴」

更多資訊請見:

1. 「反枷鎖」官方網站

2. 「反枷鎖」Facebook粉絲頁

3. IPS網頁上的「反枷鎖」新聞

4. 泰國「找回尊嚴」勞動合作社的線上介紹短片

附註:

一:2005年1月,「多邊纖維協定」失效。這個協定又被稱為Agreement on Textile and Clothing(ATC),從1974到2004年,統治全世界的所有紡織及成衣貿易。它限制了發展中國家可以出口至已開發國家的數量配額。這造成出口配額「分散」至不同發展中國家的效應,在它失效之後,便造成南方國家之間的競爭加劇。

二:「無血汗」是指「非血汗勞動」所生產的產品。從1970年代開始,當有名的美國成衣廠牌被揭露他們生產的衣服來自於發展中國家的「血汗工廠」,工人低薪資、長時間在不健康的環境中工作之後,許多工會及工人開始提倡消費者購買有工會的工廠所生產出來的衣服,或至少可以證明其勞動條件符合最基本的合理標準。可以參見美國一個倡議各州及地方政府購買「無血汗」(由民主及獨立運作的工會,或工人的勞動合作社所生產)之衣服及制服的例子: www.sweatfree.org

三:這個會議的相關資訊,詳見亞洲專訊資料研究中心相關網頁: http://sites.google.com/a/amrc.org.hk/organising-for-change--lessons-and...

四:引自Chandrasekhar and Ghosh,〈亞洲所面臨的全球不景氣〉(The Asian Face of the Global Recession)一文,發表於2009年2月,國際發展經濟聯合會議(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Economics Associates)。

五:世界上有很多工人自我管理的例子及相關的社會運動:1960年代的法國、1952年的玻利維亞、狄托(Tito)領導下的南斯拉夫、西班牙的Mondragon(規模很大)……。在亞洲,日本、韓國、香港、印尼、泰國、菲律賓和寮國,也都曾有由女工自我管理的勞動合作社。目前,前黛安芬泰國工廠的工人嘗試自我管理並成立自己的品牌,叫做「Try-Arm」(意為:試著舉起手臂,其英文發音與黛安芬類似);在菲律賓則有「Maria’s Solidarity Collection」(瑪麗亞的團結生產線)。

六:底下這篇由「泰國勞權運動」(Thai Labour Campaign)組織者Junya (Lek) Yimprasert所寫的文章,清楚地描述了「找回尊嚴」的歷史、初期所遇到的困難及其後來達到的成就: http://www.elbag.org/main/index.php?option=com_content&view=article&id=1...

七:詳見Asian Labour Update第71期,Regional Roundup: Thailand。

延伸閱讀:

1. 《The Take》(工人當家)紀錄片官網

2. 在土豆網上可線上瀏覽《工人當家》全片(簡體中文字幕)

3. 〈當關廠失業的貓變成老虎:泰國女工自創勞工品牌的經驗〉

4. 「找回尊嚴」官網

5. 〈時尚工業 醜陋真相:泰國女工對抗血汗黛安芬〉

6. 「Try-Arm」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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