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住宅的遺憾

2010/12/13
苦勞網特約記者

責任主編:張心華

11月15號,內政部公佈了台北市和新北市五處興建社會住宅的地點,其中台北市健康路、延壽國宅旁「松山寶清段」預計興建興建692戶規模最大,也是首見居民出現反對聲浪的地區。12月12號由郝龍斌市長親自主持、在緊鄰基地旁的「中央政府社會住宅政策說明會」,絕大多數發言的居民,表達反對社會住宅、要求公園的態度,這也使得在選前飄在空中的社會住宅政策,正式落實為一個具體的社區公共議題辯論。

這一場說明會,名為「中央政府政策」的說明,事實上,全由郝龍斌親上火線,說明市府推動社會住宅的理念,只在敏感的「選址」問題上,把球丟給內政部;而郝一席「如果大家不同意,我絕對不在這裡蓋」的承諾,雖然得到居民的掌聲,不過他的預設立場仍是「居民不了解什麼是社會住宅」、強調自己想做的是一個示範社區、要由一流的國際設計師來設計、不會產生「標籤化」的結果,而這個立場說明,解決不了居民的疑慮。

社會住宅計劃在這裡踢到鐵板不是沒有原因的,基地旁邊的延壽國宅,是婦聯三、四、五村,以及撫遠新村等眷村改建,再加上移入的北投、建華、空南…等眷村的居民,本來有一定的鄰里等社會關係,所以在政策確定之後,可以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迅速形成社區的意見,而以這個社區到目前為止仍然掛零的「綠地」為支點,撐起「反對社會住宅」的論述。

而這裡向西是目前已經成為國際機場的松山機場、向北緊鄰台北傳統的優質社區民生社區,向東則又接近蓄勢待發的新都心松山車站一帶,老社區的房價已經喊破一坪50萬,新的建案更逼近百萬的價碼。「房價」問題遂成為在「綠地」論述之外,另外一個隱藏的憂慮。

雖然郝龍斌不斷意圖凸顯社會住宅中「青年住宅」的側面,強調會有「只不過還沒有2、3千萬可以買得起房子的『內科新貴』、『雙薪家庭』會入住」,想要掩飾提供弱勢者居住的內涵;卻無法說明為什麼這樣的人會選擇15坪不到的出租公寓居住。而無論郝的「掩飾」,或者居民的「不信任」,後頭根本的問題,還是在「社會住宅」無法去除標籤化;而這種標籤化,是社會對於老人、原住民、肢障、智障、精障…等弱勢者不同程度的排斥,更根本的,則是對「貧窮弱勢者」的排斥。

而必須要指出的是,這是整個社會的「共業」,並不是哪一個特定地區居民的問題,而要實現「混居式」社會住宅的理想,當然不僅僅是郝龍斌「國際級設計師」用硬體的方式可以克服,必須還要有強大的社福系統等軟體資源的配合、也不僅僅是軟硬體到位問題就解決了,它的背後更需要社區的支持。而這一整套,正是台灣社福、社政系統在過去付之闕如的思維。

這一年來,現在部份民間團體「社會住宅」政策的理路,從年初對「房價飆漲」的問題意識,移轉到「社會住宅」的推動,也使得論述的層次,從「地價問題」、「住宅政策」,最後集中為「社會福利」政策,這似乎是從「0.08%」到「5%」所不得不然,畢竟,與動不動20%、30%居住人口比的國家相較(如果只以「公有出租」做社會住宅定義的話),台灣缺乏相關的歷史、政策與社會脈絡,還需要漸進式的行動策略。

從這樣的觀點,回到「松山寶清段」來看,社會住宅無法獲得居民的認同,可能是一個壞的例子,但換個角度來想,它也可能是一個最好的例子,要讓像這裡相對有房價上漲的可期待性、居民又有一定凝聚性的地區,接受社會住宅、用社區的力量為社會住宅去標籤化,而不是到沒有居民的偏遠郊區,或者居民同樣弱勢、分散的地區成功推動能夠融入社區的社會住宅,才有可能成為具示範作用的點(相對之下,同樣在台北市,本來就比較弱勢的萬華青年段,就比較可能「蓋」得成,但是不是「成功」就很難說)。

但是,這畢竟是一個有待長期深耕的工作,現在一切的事情都來得太快,也可能將去的很快。在居民意見凝聚、又不敢得罪這個泛藍鐵票區(今年市長選舉,延壽國宅所在的「自強里」,郝龍斌得票率82.5%,僅次於中山區劍潭里的82.94%,為全市第二高),而「要公園」的訴求,在作為一個「反對社會住宅的支點」之外,也沒有被創造成一個長期運動的條件下,「寶清段」的結局,很可能是「沒有社會住宅、也沒有公園」這一個讓人遺憾的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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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松山寶清段社會住宅的預定地上,頹圮的「婦聯五村」村口字樣,還依稀可見。(攝影:孫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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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前財政部打郝小帝寶回票 選後郝打內政部寶清段回票...

哥倆好 一對寶 Beat about the bush...

1212座談會那天無法全程參與,不知道後來還談了什麼,在我離開之前,氣氛還真是和諧得要命。雖然現場看起來是有「凝聚共識?!」的(不要社會住宅,要公園),畢竟反對者為了表達意見而到場較多(包括安平里--泛綠票倉以及鵬程里居民),實際上街頭巷尾未必是如此。一個多月以來,在路上為這件事吵架的大有人在,尤其是選舉前後,反對者常被說是叛變者或與民進黨勾結,贊成者則被說成是:死抱著忠黨愛國四字的固執鬼。

前天晚上健康新城的一個老伯伯這樣說:我們自己也窮過,也苦過,當然歡迎窮苦的人來住,做我們的鄰居!

像這樣的人,通常不會出現在這樣的座談會裡。

座談會地點在自強里內,出席約300人,約占自強里人口(10177)的3%;但安平里和鵬程里當然也關心此事,300人約占三個里人口總數(24457)的1%,可以說,現場表達所謂的「共識意見」只有一個人,還有99個人沒有到場表達意見呢!

有沒有社會住宅和公園並存,然後又能增進交通安全的方案呢?

無論結局為何(社會住宅?公園?或是窮理預言的繼續荒地?),個人倒是樂見原本分裂三國的自強里居民,能藉這個機會,多些互相認識的機會。

泛民進黨票倉的安平里反對社會住宅建在此地的原因,恐怕也跟房價脫不了關係。緊鄰社會住宅寶清段預定地,健康路上的新美館,初建時喊價每坪八十萬,現市價已經漲到每坪一百萬了。12/12西松高中社會住宅座談會上,安平里里長洪溫滿也發言說要公園綠地,不要社會住宅,並且獲得在場民眾不分黨派、支持的掌聲。雖然人口密度飽和,但是最近五年間,當地居民(無論是國民黨票倉的自強里,或是民進黨票倉的安平里)對公園的渴求一直都沒有到達社會運動的層次,呼聲非常微弱,直到最近為了社會住宅的事才熱起來。看來,對環保的忽視,對弱勢族群的偏見與歧視,或者是對公園綠地和生活品質的渴求,都是不分黨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