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語
在廠裡近一個月的經歷讓我們逐漸地明白,原來在品牌商和工廠眼裡,所有工人只是他們用來追逐利潤的機器,為了讓這些機器能更好地為他們服務,他們制定了一系列苛刻的廠規廠紀,嚴格的工作時間和管理方式。
生產線上的工人經歷的不僅是辱罵,還有每天超高的產量要求、精確到秒的操作步驟、日復一日像機器一樣的勞作,以致一個個鮮活的年輕生命被異化,根本不能體會到作為人的幸福和尊嚴。
工人每天要做的就是上班、下班、吃飯、睡覺,用工人的話說就是“每日如此,天天如此”。吃飯、睡覺也是為了能更好地上班,更好地“運轉”,為品牌商和工廠創造更多的利潤。而工人作為人的體驗卻被完全的忽略了,員工在這樣的環境裡看不到任何希望。正如正崴廠的一位工人對我們形容廠裡的生活時說:“在廠裡就感覺緊張、壓抑。”
工人被塑造成機器為資本創造利潤,但是他們的工資卻少的可憐,僅僅只夠糊口。工人不得不靠長時間加班來獲取稍微多一點的工資。即使每個月加班加點工作長達300小時,工資也僅夠他們在當地維持最低的生活水平,子女大部分只能留在家裡撫養。
調查中我們發現,很多年輕工人都不滿意眼前的工作,覺得這樣的工作毫無技術性,簡直就是在浪費青春。問及未來的打算,他(她)們也說想學門技術或回去創業或其他什麼的,但又覺得很渺茫。
因為工人必須把大部分的時間花在乏味的工作上,他們根本就沒有時間沒有機會去學習技術;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了解相關的創業信息,不知道往哪方面發展。再說了,這樣微薄的工資,能維持生活已經很不錯了,哪有錢創業呀!
大根光電廠一位女工的感慨“也想過不打工做點別的啊,可我沒那個資本啊”道出了這些懷揣夢想的年輕工人的無奈。未來,在他(她)們看來毫無希望,一片渺茫,或許,這才是最大的隱憂吧。
因此才有大根光電一名19歲的女工每天至少要嘆息三遍:“前途一片渺茫......”
有的工人也曾無奈的吶喊:“我們不是機器!我們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也想生活的好一點。”可是這種吶喊是不可能被工廠和諾基亞聽見,他們需要的就是會說話的機器!
國際品牌無限 工人前途渺茫 ——為什麼是諾基亞
一、品牌公司難逃干系
有人會認為你說的問題主要都是這些工廠自身的原因,與這些品牌公司何干?與諾基亞何干?那先看看品牌公司自己的態度。
5月28日,諾基亞公司發表聲明稱,“我們一直與富士康公司保持著聯系,以保證所有問題都盡可能快地發現及解決。”
富士康跳樓事件發生後,2010年5月26日,蘋果公司表示,公司有責任確保整個供應鏈上廠商工作環境的安全,確保工人受到尊重,正在對富士康如何采取措施解決跳樓事件展開獨立調查。蘋果總裁喬布斯分別在6月2日 、10月26日聲明為蘋果生產iphone和ipad的富士康並非血汗工廠。
富士康幾大客戶惠普、戴爾、索尼也紛紛表示,介入考察富士康員工的勞工及待遇條件。
這樣類似的事件,已經非常普遍,品牌公司無一不會對其供應商或國外分公司的各種問題緊張頭痛,特別是勞工、環保等方面的問題。
當今中國,各大品牌公司屢屢被指責為血汗工廠,如2008年內地的學生組織披露可口可樂非法使用派遣工人。從2005年至今,香港大學生組織SACOM陸續揭露了迪士尼、戴爾、蘋果、玖龍紙業等等品牌。
在這些批評中,品牌公司均被指責為企業社會責任缺失,品牌公司應該為其供應商的勞工狀況承擔相當大的責任。
其實,企業社會責任在西方國家已經成了基本常識和企業經營要素。不過,企業社會責任運動在20世紀70年代之後才重視和發展起來,因為這與全球化生產模式息息相關。
二、全球化生產模式及對工人的影響 隨著上世紀50、60年代特別是70年後,全球化發展速度突飛猛進。其實全球化主要就是經濟全球化,再通俗點說,經濟全球化的核心就是資本可以到各地投資,把生產轉到成本更低的地方,這就形成了全球化的生產模式。
在推動全球化的諸多經濟因素中,跨國公司(及其政府)的作用特別重要。一些最大的跨國公司全球皆知,如蘋果、諾基亞、可口可樂、通用汽車、寶潔等。他們追求的也是全球市場和全球利潤。
例如,某一產品的產業鏈由設計開發、加工制造和營銷三個部分組成,其中設計開發由企業A在國家A或跨國家完成,加工制造由企業B在國家B或跨國家完成,營銷則由企業C在國家C或跨國家完成,他們共同完成一條完整的價值鏈。有時候,產品的設計開發與營銷均由同一家企業完成,但產品的設計開發、加工制造和營銷必定不是由同一家企業完成,否則就不是全球化生產。
目前進行全球化生產的跨國公司相當多數是負責產品的設計開發與營銷,而不進行加工制造。例如,作為經營運動鞋的著名企業,美國耐克公司(Nike)並不生產運動鞋,只負責鞋的設計開發與營銷,其產品全部由供應商加工制造。
負責產品生產的工廠大部分都在發展中國家,其中以中國為最,其被譽為“世界工廠”,210多鐘商品產量世界第一,範圍涵蓋服裝、鞋、玩具、電腦、手機、汽車等主要輕工業產品。
對工人的影響 跨國公司只負責設計和銷售,通過發訂單的方式,把生產分包給在發展中國家的生產商,並成功地與生產工人脫離法律上的雇佣關系,因而可以利用發展中國家的廉價勞動力賺取驚人利潤的同時,不需要為這些工人的權益狀況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由於權力大多集中在跨國公司手中,他們盡可能地壓低成本,並且改變生產鏈使之更有效:更短的生產期、更快的配送、低風險、更少的生產過量或存貨,從而獲得最低生產成本。下圖說明了全球化生產模式的特點及利益訴求。
電子產業同樣是高度全球性生產的產業,產業鏈分工和細化程度相比其他輕工行業都要高。電子產業科技含量很高,同時產品和技術更新換代非常快,並且大量產品技術類似。行業內競爭激烈,從品牌公司到各級零部件供應商到組裝整個產業鏈都是如此,產業鏈越低端競爭越激烈。在產業鏈中,品牌公司的主導整個產業鏈,其一舉一動都會深刻影響之後的代工廠和廣大的工人。電子行業產業鏈主要特點有如下。
1、品牌公司保密性非常強。
由於品牌公司壓力,這種壓力越往下越放大。以致為品牌代工的廠商不得不嚴格約束工人,紀律嚴苛,甚至違背常理,嚴酷似集中營一般。兩岸三地的富士康調查報告和我們的報告已經充分的說明了電子業代工廠普遍存在類似的狀況。典型案例就是2009年富士康發生的“孫丹勇事件”。
2、低廉的訂單
由於品牌公司占據產業鏈的頂端,獲得了最大的利潤,而生產廠商特別是代工廠利潤極低。生產廠商則將成本轉移到工人身上,盡可能的壓低工資。 上圖明顯看出,生產一台ipad,富士康僅僅獲得11.2美元的組裝費,蘋果公司利潤高達279美元,而深圳富士康工人每個月(生產250萬台ipad)工資僅僅只有100多美元。
3、零庫存和及時生產
零庫存:因為倉庫租金高,品牌企業會減少貨倉數目以減低開支,並要求工廠在接訂單後的短時間完成工作,變相將倉租成本轉嫁到廠商身上。如戴爾公司即以“零庫存戰略”聞名天下。 及時生產:及時生產和零庫存概念一樣,都是盡量減低品牌企業積存貨品的數目,因此向工廠落訂單變得愈來愈急,而且訂貨額亦愈來愈少。由於購入貨品不多,品牌企業容易將貨物賣清,減低滯銷風險。
高貨物流通率:品牌企業要求貨物流通率愈高愈好,新款式愈出愈密,這種趨勢以電子產品最明顯。手機本來是耐用品,但品牌企業將手機變成要月月更換的時裝。 這樣,品牌公司將成本和壓力轉移給生產廠商,生產廠商不得不要求生產線的工人完成緊急的訂單和變化迅速的訂單。於是工廠要求工人長時間加班甚至通宵加班。如果某家工廠訂單較多,就會出現工人幾個月都沒有休息的惡劣情況。
我們認為品牌公司應該為其代工廠和供應商工人的非人工作條件以及惡劣的待遇負最大的責任。例如,富士康跳樓事件之後,蘋果已經與富士康達成共識,將給富士康代工的蘋果產品提供2%的補貼,即在原定代工費基礎上再增加2%。
當然,不僅僅是訂單價格需要提高,品牌公司的整個采購模式都要改變,讓工人真正能夠獲得有尊嚴、幸福的工作和待遇。
三、為什麼是諾基亞
上面已經提到在富士康跳樓事件發生之後,5月28日,諾基亞公司發表聲明稱,“我們一直與富士康公司保持著聯系,以保證所有問題都盡可能快地發現及解決。”直到現在,半年過去了,諾基亞對此再沒有任何回應消息。
手機作為主要的電子消費產品之一,2009年手機銷量超過12億部,其產業鏈遍布全世界,中國手機產量超過6億部,世界主要手機生產商在中國都有生產基地和代工廠。
諾基亞則是手機行業的領頭羊,2009年占全球市場份額34%。諾基亞2010年第三季度財務報表顯示,該季度諾基亞全球銷售超過1.1億部手機,銷售額達到102億歐元。
我們認為作為行業的領軍者,其一舉一動都會對改行業有莫大的影響,如果諾基亞能夠改變采購模式,提高訂單價格,真正履行企業社會責任,諾基亞代工廠和供應商的工人將極大改變他們的處境,同時也會促使其他品牌公司和代工廠作出相應的改變。因此我們認為改善為其生產的工人狀況,諾基亞責無旁貸。
回應
Re: 國際品牌無限 工人前途渺茫 ——為什麼是諾基亞
改變采購模式,提高訂單價格給代工廠帶來的利潤,雇主不見得會實際反應在勞動者身上
Re: 國際品牌無限 工人前途渺茫 ——為什麼是諾基亞
諾基亞已經弱了,還說她是龍頭,天知道這家公司會不會被微軟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