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智彥，以及他靜坐的那片法外之境

文／劉美妤

萬能科技大學大二學生邱智彥去年四月申請成立議題性社團「邊緣之聲」，在校方連串阻撓下，他展開靜坐，因此連續遭記過、操行成績不及格而終致退學處分──這個故事妳或許已經聽過了，或許還不熟悉，當2月15日大學學生權利調查評鑑小組號召的聲援邱智彥抗議活動時，地處偏遠的萬能科大門口湧現約50名校外學生和社會人士，在眾家媒體包圍下，默默站到邱智彥背後舉起抗議立牌。邱智彥被退學到底干他們什麼事？「恢復學籍、重返校園！學生無罪、校方道歉！戒嚴還你、社團還我！還我結社自由權，還我言論自由權！」他們一次次大喊。邱智彥只是一個平凡的大學生，留長髮、聽搖滾樂、彈吉他、關心社會，只為了成立社團就被逐出校園。這卻不只是邱智彥和萬能科大的事，以到場聲援的中央大學教授何春蕤的發言來說：「我們戒嚴時代就在弄地下讀書會了，都過二十幾年了，校園怎麼還這樣！」

去年四月起，邱智彥的社團申請被學務處陸續以名稱不宜、需八個系學生聯名、需兩個申請案合併送件等等理由推委搪塞。11月底，他忍無可忍而開始在校門口靜坐，第三天學務處行政人員就上呈了他的社團申請案。他要求行政人員道歉，卻換來一句「道歉不是下層人能對上層人要求的」。他對行政人員錄影存證而遭記一大過；他靜坐被以「阻礙交通」記兩小過；他的母親持續接到導師與教官電話勸導，他舉出「老師可恥」的牌子後再一大過，最後，他以曠課17節被判定操行成績不及格，勒令退學。「他大學了，不是國小國中。他是成年人，是他要申請社團，教官怎麼來要我一個母親勸他不靜坐呢？」邱智彥的媽媽含著眼淚說。他們全家默默支持邱智彥的行動，任他在年節前的冷雨中持續靜坐。

姑且不論邱智彥靜坐的地點完全不阻礙交通，錄影、阻礙交通、罵老師和曠課17節，這都是何其微不足道的事。翻開萬能科大的學生課外活動指導原則，滿滿是龜毛至極的規章，諸如限定由校內職員指導、校外活動兩週前需報學務處轉校長核准、服裝需力求整齊劃一、不得直接對外行文、未經核可不得進行任何活動、不得干涉學校行政或越軌行動，而社團編印報刊辦法甚至「學生主辦刊物以闡揚中華文化、從事學術研究、報導生活動態、宣揚優良校風者為限」、「各種刊物印竣後，應於分發前先檢拾份送學務處備查，經審查內容無誤驗印後方能分發，並不得對外發行」……不難看出這個學校多麼重視審查和核准。2月15日我抱著相機走進萬能科大校園，立刻一名便服男子上前盤查：「妳是媒體嗎？哪家的？」我幾乎要懷疑這裡是軍事基地了。

16日的學權論壇，多個學生異議社團到場討論校園中的校方權威。成大零貳社代表林飛帆指出，由於大學法交由各校自行訂定學生基本權益保障，各校標準不一，萬能科大的規範才能對學生如此嚴苛。學校自治原本該保障學生言論自由，卻在缺乏教育部制定規章保護下，形成校園內規範近乎戒嚴的情況。邱智彥靜坐的這把無聲怒火蔓燒，他現在仍在靜坐、在校門口接受一次次挑釁和威嚇。習於台大清大等校園自由風氣的學生或許難以想像，然而在更多大學校園裡，所有邱智彥和還沒打算成立社團的邱智彥們，仍在古老的家父長式權威思維下，學習卑微或嘗試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