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興紡織與阿扁出訪

2000/08/21

  陳水扁總統這次「民主外交友誼之旅」,已經完成拉丁美洲的部份,隨行的部份青壯派工商界人士如新光企業董事長吳東進、義美食品副董事長高志尚表示,將不隨同陳總統後半段的非洲行程,因為非洲「根本沒有商機」,言下之意,這次去拉美主要在於進行商務考察—無論是出於自願還是新政府的「勸進」。根據部份主張現代化理論的學者如杭廷頓、羅斯托之前的學說,「民主」與「資本主義」是分不開的,資本主義下的市場使權力趨於分散,因此有助於民主政治的發展。因此,陳總統的「民主外交友誼之旅」與企業人士考察商機其實是一體兩面,目的都在弘揚台灣的「民主成就」、「鞏固邦誼」以及「促進當地就業與經濟繁榮」,讓台灣「站出去」。

  姑且暫時撇開意識形態的鬥爭,單單就資本主義體系下的「民主政治」而論,「法治」無疑是十分重要的一個概念 --法律確定了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權利和義務,是社會秩序的保證,公平正義的來源。台灣的文化中最為人所詬病的就是無論政府或民間「守法」觀念淡薄。違法成性的文化,經由台商出外投資,也理所當然的帶到投資地。尼加拉瓜,就是一個國際知名的例證。

  1980年代末,尼加拉瓜左派桑定(Sandinista)政府在美國所策動的游擊隊襲擊下宣告下台,代之以親美的察莫洛(Chamorro)政權,中華民國於1991年與尼加拉瓜新政府復交,並鼓勵台商來尼投資。年興紡織,在1994年3月投資500萬美元於尼國首都馬那瓜郊外的腊斯馬西迪斯(Las Mercedes)加工出口區設立牛仔褲製衣第一廠,至今已有四家工廠。就如同在台灣一般,管理幹部對待工人那一套非人化的苛刻管理文化原封不動甚至變本加厲的移植到尼加拉瓜,年興的所作所為經由網路的傳送已經在美國的人權、工權以及學生運動團體間引起極大的憤怒。

  年興紡織集團在尼加拉瓜有年興(Nien Hsing)、啟興(Chi Hsing)、誠太(Chentex)與富太(Fortex) 四個牛仔褲工廠,總共雇用超過一萬名工人,總投資額高達五千萬美元,生產的牛仔褲全數銷美,並佔腊斯馬西迪斯銷美總金額90%強。然而,這一切看似耀眼的成果,卻是建築在超級剝削尼國工人—尤其是女工之上。經尼國「成衣、紡織、皮革與製鞋工會聯盟」(Federation of Garment, Textile, Leather and Shoe Workers)的調查,年興在尼加拉瓜欺壓工人與違反當地勞動法的劣行大致如下:

  * 鎮壓合法工會︰1999年7月間,啟興廠接連開除十二名工會理事,引起該廠工人極大的憤怒,並展開怠工與罷工的行動,誠太廠全部1600名工人同時罷工聲援啟興廠工人的行動。尼國勞工部長拿瓦羅博士(Dr. Wilfrero Navaro)宣佈啟興解雇工會理事的行為違反當地勞動法,啟興應立即恢復被解雇工人的工作。但是啟興依然不顧勞工部長的呼籲,並私下企圖以金錢賄絡被解雇的工會理事,但遭到拒絕。之後,勞工部進行調解,但協調破裂工人依舊遭到解雇。啟興和誠太威脅工人將關閉兩條生產線、遷廠墨西哥,試圖瓦解工人自主結盟的工會運動。

  * 超長工時︰上工時間週一到週五7:00-19:00, 週六7:00-17:00,一週工作七十小時,但中飯時間一小時工廠不支薪,因此工人實際拿到的只有六十四小時的工資。

  * 欺騙工人加班時數以短支加班費︰工廠時常短報工人的加班時數,連帶影響工人的加班費。

  * 超級剝削的薪資︰啟興的平均月工資為800-900尼幣(Cordoba),尼幣與美元的匯率約為11.9︰1,如以每週工作六十四小時計算,每週約得 15.5-17.5美元,每小時工資僅24-27美分(cent),約莫新台幣7.5元,如果包括加班費、獎金等也不過每小時46美分(新台幣15元),為全世界最低工資的國家之一,這樣低的薪資在尼國並無法維持基本生計。

  啟興的工資採計件制,換算成每小時工資只是為了方便計算。啟興擁有五條生產線,每條生產線100名縫紉工,每天每線生產3500條牛仔褲或T恤,每條牛仔褲(Arizona Jeans)在美國的售價為19.99美元,Gloria Vanderbilt牌子的牛仔褲一條更高達34美元,再再顯示出資方不遺餘力地搾取工人血汗。

  * 禁止使用醫療保健設施︰工廠規定員工禁用屬於社會福利的健檢診所,但卻已經預先從工人的薪資中扣除了這項支出。

  *開除懷孕期女工︰為了避免支出婦女懷孕期間即產後的相關社福費用,工廠發現女工如有懷孕跡象立即開除。女工如欲取得工作,需先做懷孕檢測,檢查費用約合三日工資(75尼幣,約合6.1美元,新台幣185元),相關費用由女工本人自行負擔。

  *解雇黑名單︰如有任何工人被台商解雇,在腊斯 馬西迪斯加工出口區其他十 六家工廠將永不雇用該名員工。黑名單政策公開地貼在工廠門口昭告工人。

  2000年四月,年興紡織集團調薪,唯獨誠太廠不調,一般認為這是因為誠太廠的工會實力堅強引起資方懲罰性報復所致。 2000年5月26日,誠太廠九位工會理事遭到資方非法解雇,資方並揚言如果尼國政府決定讓這九位工會理事復職,將暫停在里昂(Leon)的投資。此外,資方在工廠內架設監視錄影機、並調派20名武裝警察維持生產秩序。

  這次隨同陳總統出訪的工商界人士中,年興紡織董事長陳榮秋正名列其中,並大言不慚的向媒體「澄清」年興沒有勞資糾紛。自1997年起,尼國「成衣、紡織、皮革與製鞋工會聯盟」主任秘書奧提嘉(Pedro Ortega)即赴美遊說美國人權、工運團體注意在腊斯馬西迪斯加工出口區工作的工人所遭遇的嚴重剝削,美國新聞內幕節目Hard Copy也曾前往腊斯馬西迪斯採訪並在全美播出。2000年7月21日,夏洛布朗(Sherrod Brown)、羅伯安得魯斯 (Robert Andrews)等五位美國眾議院眾議員寫了一封信給台灣總統陳水扁,希望陳總統能夠派人與年興高層協調,使誠太等工廠改善工人工作環境、讓被解雇的員工復職、並開放工會協商。這封信現正在網址 http://www.nlcnet.org/nicaragua/cl_tpc.htm 全球二十四小時全方位流傳中。

  年興董事長公然說謊,陳總統您應該不會不知道吧,他現在正在您的訪問團中哩!年興紡織集團已經惹惱尼、美兩國進步民間團體、工會與學運團體,甚至五位美國眾議員都來函向您表示關切。如果這次行程真如您所稱的是「民主外交友誼之旅」,像年興這樣在國外丟人現眼、敗壞基層民主(工會自主)、破壞與邦交國人民友誼的企業,不正是破壞台灣的國際形象、使台灣的國際處境愈形艱困的兇手嗎?

  對身在台灣的工人而言,年興在海外的行為對我們正是一記警訊—台商在海外不受限制的壓低勞動條件、壓低生產成本,無形中更鼓勵了台商關掉台灣本地的工廠向海外發展,本地工人為求一口飯吃只好降低自己的勞動條件,這就是「向下沈淪」(race to the bottom)的開始。當陳總統帶著十五名資本家去海外拓展商機之時,或許正是本地工人面臨更嚴峻威脅的開端。唯有堅強的工人運動,才是保障自己權益的基礎。那些一心想和新政府保持良好關係,而不反求建立可大可久工運組織的工會/運人士,這場「新政府之夢」或許該醒醒了。在資本全球化的今天,工人運動也要能夠跨出國界廣泛結盟、互通訊息、建立合作的基礎,才是對抗貪婪資本跨國剝削的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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