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威者 ─ 台中客運抗爭紀實(完)

2004/05/21
台中健康暨管理學院應外系

工人與學生

2003/11/4

抗爭第二十一天

  台中市議會開議,工人們前往議會夾道歡迎議員開會,希望他們在國家殿堂裡幫忙多說一些好話。

  議員們分別向工人們示意辛苦了,便進入議會裡唇槍舌戰。

  這時東海大學的學生們也來到市議會,他們近日為了市政府第二次道路通盤檢討東海大學連外道路案,採取了一連串抗議行動。並質疑政府有意圖利財團註1,學生們說要保衛所有台中市民共同的校園。

  人越來越多了。工人們站在議會的左邊,激動地喊著口號,「保障台中市民,捍衛勞工尊嚴。」長期低薪超時的的工作,老舊的公車,他們已經開得很累。

工人與學生。

學生們站在議會的右邊,激動地喊著口號,「反圖利財團,拒絕消滅東海。」學生們發現,大學的機能在於它提供了一個城市更美好的人文、教育環境,不應該輕易地被經濟犧牲。

  大夥兒各自喊著訴求與口號,頓時市議會前紛鬧不已。路旁的行人驚奇地回過頭來。

  「東海加油!」一名宏亮的聲音從工人群中傳出。其他的人也跟著喊起來。

  「工會加油!」學生們歡欣鼓舞地喊道。

  「司機伯伯加油!」

  「同學們加油!」

  工人和學生們的視線交融在一起,中客事件和開路相連起來似乎讓所有人真正都了解到自己為何反抗。

  太陽高高地掛在天空,孤獨地看著市議會前團結的人們。

議會

2003/11/5

抗爭第二十二天

  早上議會再度開議,議員輪番對市府砲轟,副董事長終於出面邀工會進行協商,初步同意開始排班讓員工回去工作,但工會堅持必須恢復今年五月份以前的薪水,同時要讓所有契約工調整成正職員工。王惠風無法陳諾,協商於是破局。工會於是再度回到市議會,此時議場內正召開關於中客案的專案討論。市政府與資方取得聯繫,王惠風再度回來至議會,由副議長、勞工局局長賴淑惠、以及四位議員的陪同下與工會代表召開協調會。

  賴淑惠說:「我們今天副董也來到這邊,剛才在議會裡面,絕大多數的議員也都希望公司能繼續營運,是希望保障勞工的工作。所以公司這邊儘量替勞工這邊考慮,那勞工這邊,如果還有談的空間,我們雙方都不要太堅持。如果太堅持,可能會有些難處理啦。那我們請副董說一下。」

  王惠風站起來,頓了一頓說:「首先要感謝各位長官這些日子以來對臺中客運的關心,促成這次協商,非常的努力。不過,我是抱持著很大的希望,我希望工會能來體諒一下,共體時艱,因為這幾年來,非常的困難。現在董事長已經將公司的股份授權給我,往後都要由本人來承擔。最後的我的意思是說,因為,訴求差距很大,所以是希望大家先去上班,是不是星期一的時候在由勞工局,大家再來說一下。感謝各位。」

  「其實我們的訴求很簡單,一直很簡單。第一點,恢復我們的工作權,因為我們在23號的時候被公司大量解雇。第二點,我們只是要恢復我們五月之前的薪水,不是要求加薪ㄝ,並不是外界所說的,我們的要求很高,我們絕對沒有這樣子。第三,就是我們公司有定期非法聘請契約工,我們只是要求變成正職工。還有一點就是說,我們即將退休的員工,公司不應該強制排休假,來降低他們退休金的比例,這是非常不合理的。最後,我們當然也能體諒公司會有些虧損,但是公司明明知道行政團隊的經營的方向錯誤,股東還是繼續聘用他們,把這些過錯架構在我們勞工身上,這是我們沒有辦法接受的。所以第五點我們希望更換行政團隊。謝謝。」林鴻興代表發言。

  賴淑惠起身回應:「這幾個訴求一開始就有提啦,那剛才副董也有提到,因為我們要解決的是明天是否能正常發車,以免交通局要對公司進行一些處分的工作。如果那些處分的工作做好了,我們再來談任何關於薪水、更換行政團隊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了。」她接著說,「所以今天為什麼我們會希望公司很清楚的回應我們員工,既然這個解雇你可以接受行政機關的認定,那大家回來上班,先把這個部分確定好以後,就如同副董所說的,其他部分由星期一協調會議來處理。」

  「事情為什麼還要到星期一來解決,我們都已經等22天了,對不對,這樣我們怎麼接受。」一名工會代表忿忿不滿地說著。

  勞工局長轉身向王惠風問道:「是不是可以給他們較明確的…」

  此時場中陷入一陣膠著,副議長起身向勞工說話,「這幾天我們議會也非常關心各位的事情,但我想,有魚就要有水,有水就要有魚,兩個是平等的。你們也要讓資方有生存的空間,我們大家才有生存的空間。我想在這種情況下,不要堅持,堅持就不好談,我想要讓雙方距離拉近,在這種大環境經濟蕭條的情況下,我們都退一步想好不好?我相信之後狀況比較好的時候,資方還是會慢慢恢復過來。」

  他舉起手強調,「第二點,我想你們應該有考慮的空間,是否就回到八月所談判的結果,讓資方可以接受,這樣就兩全其美啦,如果你一直要恢復到五月份SARS以前,那資方就一直在虧損,我們議會補助仁友、台中客運,是看到他們經營確實有困難,所以我們議會同意每年給他們補助,喔,如果他們有賺錢,就不會來找我們補助了。所以我跟大家講,儘量退而求其次,兩全其美最好,那這樣你們也有工作權,也許短暫的一段時間,你們收入比較少一點。」

  副議長轉過頭跟王惠風說:「我記得幾個月前,我還陪你找過交通局長嘛,希望分段、車價調整,比照台北,不要一票坐到底,你們就虧損連連。對此我們也同意。」他感到非常榮耀地繼續說:「另外,就是兩段式,坐的遠就多付一點錢,我覺得這樣合理啊,我們常講,使用者付費啊,很合理,所以我是希望,我也知道勞工這邊受委屈,但我們今天就把它攤開,達到共識。」

  「當時沒有錯,八月雙方確實有簽訂,但有很多東西都沒有寫在裡面,我一一的向大家報告,第一個,公司本來六月、七月無預警地用SARS來給我們扣薪資。扣到百分之四十至五十,而且公司當時的算法是,領基本工資1萬六不扣,以上的人才扣,但是那一次我們沒有跟他說清楚,他連基本工資、加班費都扣上去了,一下子有人被扣了三萬元,一個月啊,我們真的沒有辦法這樣子來接受。我是講出實在的。」林鴻興起身辯駁。

  「我們是希望把大家距離拉近,希望勞工能忍一段時間。重點是資方能夠生存,那麼你們勞方也能夠生存。」副議長再次對林鴻興強調。「你如果現在就是要恢復至五月份,我想資方可能就無法答應了。」

  副議長接起了手機說話。

  賴淑惠說:「我在想現在公司一定要按照勞基法加班費、基本工資該給多少,至於,這才是合理的。至於薪資減薪的幅度的部分,我們星期一看是依據我們14號所談的那個方向去走,好嗎?」

  「就忍耐幾個月嘛!」副議長掛下手機後補充說道。

  「我們請副董事長來表態一下好不好。」林鴻興說。

  「我同意副議長所提議的,星期一按照8月11號的協商做討論,加班費、基本工資照樣算,我同意。」王惠風簡短的表示。

  這時,有一次在總公司看到的副理站起來說話:「我也知道勞工真的很辛苦啦,他們說的也沒有錯,薪水真的扣太多啦,不過,現在副董也要來做、經營這個公司,我們大家就來給他幫忙一下。看這個公司是不是可以做的起來。大家幫副董來拼。我們一定挺你。之前有談10月、11月、12月15%,現在就10%。意思意思,我們吃頭路的人就一個底線就好了,不要給我們扣薪水就好了。我跟大家報告,大家討論一下。」

  副議長又再次站起來說:「現在距離已經拉近了,就10%,算一算沒幾千塊錢嘛,應當要同意。」

  黃河宗不滿地站起來說,他還是擔心日營收的計算方式,有些補貼路線,都沒有加進去。

  「星期一的時候,細項大家看那些沒加進去我們大家來討論,但現在不是8月11那時候按營收比例減薪,就是只10、11、12三個月扣10%。」

  林鴻興說,我們擔心秋後算帳。

  「那麼成立人事評議會,並將有工會代表出席。」

  台中客運工會趁勝追擊。

  我們擔心資方承諾的說話不算話。

  賴淑惠在媒體、議員的面前將決議一字一字念了出來。

  協議的內容為:

  公司方面同意

  一、11月6日起,台中客運全體員工回公司上班,10月15日起會工會員工未上班行為,既往不咎。解雇通知同意撤銷。

  二、九十二年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之薪資減薪百分之十,九十三年一月以後之薪資恢復至九十二年五月未減薪之金額。另加班費及基本薪資額度內之薪資不得列入減薪幅度。

  三、資方違法勞基法雇用定期契約工的部份,依照法律辦理(即以不定期契約簽訂,成為正式員工。)

  四、公司方面將來人事評議會將列?工會代表出席。

  議會在每個人的面前,漸漸溶化了起來,都看不清楚彼此的臉。

  「你以為你們能撐多久啊。」

  歷經二十二天抗爭的台中客運,11月6號清晨四時,抗爭暫時告一段落了。

  「我連結婚都是趕快結完就回來工作。別人都說:怎麼連結婚那天都要工作。我真得沒有騙你,如果我騙你,我出去被砍死!」

  司機們表示今後要用和順的方式與旅客對話,給台中市民一個全新的印象。

  「在中客15年,會當司機是因為喜歡開車,我爸是做生意的,小時後跟著他跑遍台灣南北走透透,每次坐車感覺就趣味,那時候和鄰居的小朋友玩,我都演司機,讓他們來當我的乘客……」

  台中報導。

  兩百多個人舉起手,熱烈地、激動地鼓掌,全身的毛髮因此肅然起敬。眼淚沾濕了每個人的眼眶。

後記

我們,要找回應有的自由與尊嚴。

  近十年來客運業各大大小小的抗爭,從1988年二月桃園客運罷駛事件作為開端、五月高雄客運、六月新營客運、八月苗客、1989豐原客運、1992基隆客運、1998統聯。2003年的台中客運抗爭,在堪稱工運沙漠的中部,竟然出乎意料有了如此豐碩的成果。

  台中市交通局在中客抗爭結束後表示,已向中央政府爭取IC智慧卡票證及多媒體資訊系統建置,並爭取補助業者車輛汰舊換新等經費。

  勞委會將展開客運業全面勞動檢查。

  為什麼有辦法這麼堅持走完二十二天?很多人好奇地問著。

  常務理事黃河宗說:「因為我們都不是自私自利的人。」

  回顧這些日子,有的時候我們會發現。總是在徬徨的日子裡奮鬥,或是在某種希望的日子裡得到永生。

  天空,仍是烏雲遍佈,擁擠地、低沈地降落在生命的屋簷。猛然有一絲曙光,便成為繼續堅定的信念。而不斷不斷地勇敢的進行鬥爭。而不斷不斷地腳踏實地的實踐。

  壓迫仍在持續進行中,我們,要找回應有自由與尊嚴。

中央社2003/11/12

縣府檢查客運業者 發現逾時工作嚴重

  長途客運事故頻傳,台北縣政府針對縣內六家長途客運業者的司機勞動檢查,結果發現有許多司機一日工作達到14個小時以上,皆逾時駕駛,除了對業者開出第一張的一萬八千元罰單外,還呼籲業者不要忽視長途客運司機逾時工作的問題,否則影響旅客安全將會得不償失。

台北2004年2月17號星期二

  國道三號南下九十八點五公里處,即新竹縣寶山交流道附近,十六日下午一點半發生連環車禍,大客車、大貨車和自小客撞在一起,造成一死九傷。這起車禍是一部台中客運大客車追撞停在路肩一部滿載麵粉的「伸通」通運公司大貨車尾部,大客車司機林智賢夾死在駕駛座上,大客車上九名乘客,有六人輕傷,另有兩部小轎車被撞及尾部,三名乘客僅受輕傷,分送竹北東元與新竹市馬偕醫院急救後無大礙。

註 1:10月9日,媒體批露出東海大學聯外道路案,引發東海多數學生關切。對於台中工業區廠商協進會的理事長「歐正明」提出「?越東海路思義教堂的隧道方案」,引爆激烈爭論。開路的理由其一為紓解交通阻塞,工業區上下班時間道路阻塞嚴重,如能打通東海大學,將有助於交通順暢。其二,連接中科與新市政區,分散台中港路車流:市政路延伸路段將把新市政中心區(古根漢博物館)、台中工業區,通過中科聯外道路東大路和中部科學園區連結起來,同時分散中港路車流,提升城市競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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