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迪25歲,一畢業就在台灣裕隆公司經營的菲律賓NISSAN汽車廠工作,年資八年了,但日薪只有300披索,¬¬不到新台幣200元;以這樣的薪水,不吃不喝也要二十年才買得起一輛CEFIRO!
也許你會說,以藍迪的薪水,在菲律賓生活或許還過得去吧?然而,以一個五口之家(夫妻加三個小孩)一天的基本需求來算,只是「維持生存」的基本費用一天要314披索,對比藍迪的300披索日薪,連過活都嫌勉強!
◎資方逼我們罷工
見到藍迪等人的時候,他們已經持續罷工一年九個月了。我問他們為什麼罷工,他們先是楞了一下,接著便幾乎異口同聲地說:「我們本來不想罷工的,是資方實在太過分,逼我們罷工!」
事情要從頭講起。1982年,日本NISSAN在菲律賓奎松市設廠生產,1997年從奎松市遷廠至Sta. Rosa。工廠原為日資,但台資在90年代逐漸增加,2000年之後,工廠股份便以台灣裕隆的資本為主,七成以上的經理也都是台灣人。台灣資本增加的同時,公司對工人的權益也開始進行強力打壓。
「一開始是薪資、福利都被逐漸縮減。像薪資問題,照1995年以前談判確定的團體協約,應該要逐年加薪的,可是不但沒有增加,反而還減少了!」藍迪說,「更嚴重的是,1998年10月資方無預警地把125個工人解僱,說是精簡人力,結果工會啥也沒做、沒有行動。1999年又有一次,幾乎解僱了200人,加起來總共少掉300多人,可是當時工會不僅沒有行動,更可惡的是他們甚至幫著資方指名誰要被解僱!」
於是工人們決定串聯組織另一個工會。「整個都是秘密進行的,絕不能讓經理和黃色工會領導人發現!」藍迪笑著說,「票開出來他們才大吃一驚,說哪裡冒出來另一個工會?哈,我們在改選中贏得了90﹪以上的選票呢!」然而,從新工會成立取得代表權開始,資方便消極抵制工會,不想和工會協商。而且一再搞各種傷害工人權利的動作。
胡安(JUAN)(註1)
這是胡安,一個勞工, 穿著整齊準備上工。 他所有的資本是一身的氣力。
胡安總是祈禱 生活能夠溫飽, 憑著上帝的恩賜 以及他的辛勞。
可惜命運作弄, 資本家如此貪婪, 壓迫著胡安的權利。 他的祈禱一無所獲;
這是胡安,一個勞工, 已經覺醒準備戰鬥。 帶著全部的正義與知識, 要和那貪婪的外國人(註2)戰鬥! ◎同時踐踏台、菲工權
2001年資方在跟新工會談團體協約期間(5~9月),一再減少工人的工時,故意一週只給三天工作,還給部分工人停工。到後來更過分,在九月的時候還無預警解僱了22人,包括15個工會幹部!藍迪說:「這根本沒有任何解釋、沒有申訴,很明顯是違法的!」
2001年6月在台灣裕隆公司三義廠裡,也有一次相同的無預警裁員動作。當天告知,當天便要人離職!同一個資方,同一時間摧殘著台、菲工人的權利!不同的是,當時台灣的工會忍氣吞聲,菲律賓工人卻決定罷工。「罷工是工人團結起來,捍衛自己權利的唯一武器!工人權利受到侵犯還不罷工的工會,怎麼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工會呢?!」藍迪說。
工人以高度的覺悟跟團結,來面對資方的鎮壓與經濟的壓力。2001年10月1日,罷工完全遵守合法程序進行,要求資方重回談判桌。可是資方找來警察、武裝保警、保全、黑道等共五百多人,守在工廠大門,並嚴密監視罷工線上工人的一舉一動!各種謠言、抹黑、收買手段,對工人個別家庭施壓,試圖軟化工人的戰鬥意志;並招來臨時契約工,準備將罷工工人取而代之!
2001年11月30日,工人決定發起封廠行動。依法規定,應由政府的勞工部門(DOLE,Department of Labor and Employment)處理、調解,但資方找來了國家警察、地方保警與保全鎮壓工人!結果工人被強力驅散,56名工人以及支持者還被送警局拘留!因起訴不成,工人們在六小時之後得以離開警局,接著轉戰Sta. Rosa市中心進行遊行宣傳,遊行隊伍被警察使用消防水龍強力驅逐!
這種狀況下,菲律賓NISSAN工人們撐下來了,繼續戰鬥!
菲律賓工人(註3)
他出門時太陽仍在熟睡, 上工時受到經理的責備, 他也不能離線。
監工在背後監視著, 他又熱又累。 吃頓〝tinapa〞與〝okra〞(註4), 補充一點骨肉。
鈴聲響起他奔回線上, 即使沒人監視, 他為了溫飽仍努力工作, 但卻被解僱……
◎工會合法鬥爭接連勝利,資方拒絕復工
2001年12月5日,勞工部(DOLE)進行調解,判定工人應回去復工,並要求資方答應部分工人團體協約訴求,雙方各讓一步。其中的種種條件雖不盡令人滿意,但工會討論的結果決定接受,願意復工。但資方堅決不答應工人的團體協約訴求,而且進一步開除工會會員!
就這樣,資方對勞工部的命令進行無休止的申訴、上訴。結果,勞工部後來發布的幾次命令,地方法院的判決乃至上訴法院的判決,全都駁回了資方的訴求,要求執行勞工部2001年12月5日的命令。2003年2月7日,上訴法院更判決資方應給付工人罷工期間的工資(從2002 年6月 22日起算)。這充分證明了工會的抗爭完全合法!整個過程中一再違法亂紀的,正是資方!
合法鬥爭的勝利不是平白得來的!每一個行政程序,NISSAN工人都進行了艱苦的鬥爭:一方面在法庭內由進步的勞工律師代表工會進行辯護,在法庭外更舉行大規模的遊行示威,甚至長期在勞工部前紮營施壓,才換來了合法鬥爭的接連勝利!
即便已經有這麼多次行政命令、法院判決認定資方敗訴了,NISSAN(裕隆)資方目前仍繼續上訴最高法院,想推翻所有這些判決,以開除工會成員!資方的作為,等於從反面向工人們證明了,資本家的利益與工人的利益是不可調和的!所謂「不見棺材不掉淚」,說的正是資本家的嘴臉!
註釋:
1. 罷工線上工人之創作。胡安(JUAN)是西班牙語中常見的男性名,常用以代稱男性;菲律賓因曾受西班牙殖民數百年,語言文化受西班牙影響極深,胡安亦代稱一般菲律賓男性。
2. 這裡的外國人指的正是台灣資本家!
3. 詩為罷工線上工人創作,題目《菲律賓工人(PILIPINO WORKER)》,作者Ronald DeVera。
4. tinapa是一種小魚乾,okra是一種蔬菜,兩者都是菲律賓常見而廉價的食物。
(敬仁勞工安全衛生雜誌第3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