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一進入大學,號稱充滿自治精神的學習殿堂,卻讓我對於這學習方式感到不解與困惑。咀嚼了理論,卻缺乏實踐的動力;批判了社會,卻不見介入的勇氣;在課堂上的辯論可是義憤填膺,下課後卻鴉雀無聲靜寂一片。這就是我們,所謂知識份子儲備隊的大學生,不過就像個上緊發條的小玩偶,終日轉個不停,卻不知為何而轉…。
參與,是為了輕推這扇認識世界的門,藉由這道細縫,窺見這彷彿很熟悉卻又很陌生的世界。
訪問過程中,受訪者的回應中透露出對現狀的無力感。工作強度不斷提高,薪資結構卻受到擠壓;要求調薪及年終獎金發放金額時,資方喊窮喊不景氣,卻發現公司轉投資越來越多,事業越做越大;任意調動工作和休假時間,將原有假期集中到淡季,而旺季則加強火力趕工,如此一來,資方又省了一筆加班費….諸如此類變相壓榨勞工的手段不勝枚舉。不分地區、不分公司,資方的壓榨手法和過程簡直如出一轍。
猶記,有一場訪談,那工廠外移情況相當嚴重,人力一批一批精簡,機器一批一批移往大陸,員工眼睜睜地看這自己的未來如泡沫般逐漸破滅,忐忑不安地倒數計時,不知還能有多少時日可以工作,供養父母、小孩學費、生活開銷未來如何支持?不是不願意工作,而是根本沒工作可做。倘若能”幸運”求得一職,資方有條件再壓低勞動條件,增加工作強度,甚至以臨時工聘用,毫無保障。聽著聽著,臉色凝重眉頭深蹙,即使以往在學校也不是未曾聽說過有這樣的現象,但面對眼前真實的現身說法所帶來的衝擊,除了怔怔地望著一片空白的筆記本,無言以對,我不知道,還能夠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也許是看出我們的沉重,受訪大哥竟反過來安慰我們。故作輕鬆地說:「哎喲!這不過是冰山一角,比我們慘的例子太多了。我們現在還能做,有人早就沒工作,有人工傷不能工作,我們還好啦!至少還也幾個月有工作,還好啦!還好啦!」
訪談期間,總是有受訪者告訴我:「要好好用功讀書,唸好書才有機會往上爬」「回頭是岸啦!在這地方耗下去,對你沒好處」「你知道嗎?老闆最愛用你們這種人當人事主管了,前途一片光明」「你還是趕快回去,以後變大牌記者,做這訪調甘有路用?」「瞴寥落去啦!阿呢對汝瞴好啦!瞴年紀輕輕憨憨寥落去」….面對這些好心大哥們的「衷心勸告」「善意勸導」,除了再次深思話語背後的意義,彷彿又感受到其中透露的無力。
透過這線細縫,我看見,世界很大,路,還很長…
(敬仁勞工安全衛生雜誌第3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