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9月17日開始的「占領華爾街」運動,今天將擴及全球許多城市,未及一月已有野火燎原之勢,折射出美國在經濟、社會及政治長久以來積累的深層次矛盾已相當嚴重。此事與年初發生在中東、北非的阿拉伯之春,實有不少共通的脈絡,應合併觀察與分析。
先從馬克思有關資本主義的預言談起。馬克思曾預言到一定時候資本主義會自我毀滅。他的觀察與研判有其邏輯上的理據,當時他目睹的是早期資本主義下的嚴重剝削與貧富差距,很顯然不可持續,但他最後未能說中,因為資本主義竟然出現了自我修正,以政府職能矯正了市場在財富分配上的缺陷。不僅如此,他自己提出的社會主義後來步入了共產主義與計畫經濟的歧途,在20世紀走進了死胡同。所以,國父孫中山對馬克思的評論一針見血:馬克思是一個很好的病理學家,卻不是一個出色的生理學家。
未料,資本主義雖然躲過了馬克思的看衰,卻在新世紀步入了一個甚至當年馬克思都未曾察覺的深層次危機。從2008年9月世紀金融海嘯的爆發,到三年後的阿拉伯之春、華爾街之秋,正是此一深層次危機的展現。
對於這個深層次危機,必須從三個角度進行觀察與分析,但在此之前,須先了解當前全球經濟問題的本質。這個問題的本質很簡單,就是供過於求,就是需求不足。需求不足導致衰退、減產、失業……,失業又導致收入減少,需求於是進一步減弱……。
需求何以不足?有三種可能,一是周期性的,二是泡沫性的,前者即一般所謂的經濟循環,靠市場本身就可矯正,後者則涉及到金融的槓桿操作,麻煩一點,但若政府妥當干預,也可以矯正;最糟糕的是第三種,結構性的,與貧富差距有關,眼前的全球經濟、社會、政治危機,即屬此類。
資本主義從來優於解決生產問題,拙於解決分配問題,這不只是理論,也是常識與經驗。如前所云,上個世紀,人類很幸運地善用政府職能進行財富重分配,很大程度上化解了此一困擾。但此次不同,這一次存在著深層次的結構性的問題:
一、宏觀面,與所謂跟資本主義配套的民主政治體制有關。民主政治就是政黨政治、選舉政治或選票政治。
選票幾乎代表一切,這即是結構性的。於是,在一般的資本主義民主政治國家,絕難嚴守財政紀律,其表現在兩方面,一是對窮人慷慨,社會福利不斷擴增;二是對富人仁慈,最高稅率不斷降低。因為窮人有選票,富人有鈔票,鈔票又可以影響到選票。這樣的結構性體制,必然結果即是國家債台高築及貧富差距拉大。
二、微觀面,是資本主義企業內部的報酬分配機制,「結構性」有利於資本提供者,即老闆與資本家,不利於勞動提供者,即受僱者與勞工。影響所及,貧富差距日益拉大,社會總需求卻拉不起來;另方面,資本家的財富卻多到不知該怎麼去花,最終就流入了金融產業,導致上世紀以來全球金融產業的異化,並進一步使貧富差距惡化。
三、中觀面,是華爾街的肥貓邏輯:銀行家利用雷根時代以來的「解除規管」,大玩金融遊戲,並恣意妄為,給自己豐厚酬勞;金融遊戲製造的巨大泡沫破了之後,又獲得政府以納稅人的稅給予無條件拯救;銀行家再以這樣的不義之財「賄賂」政客與媒體,影響決策,確保他們的既得利益。
這即是當代全球經濟危機與資本主義危機的根源;從結構的性質與運行的邏輯而言,是不排除「自我毀滅」的。有無解藥?有。受篇幅所限,容後深論,但可先公布答案:北歐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