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任英國首相十一載(一九七九~一九九○),素有「鐵娘子」(iron lady)封號的英國保守黨籍大老佘契爾夫人,於四月八日逝世。畢竟,古今人誰無一死?但像佘契爾夫人一般,其死訊能夠讓半個英國振奮起來的(左圖,路透),恐怕在今日的自由世界上,難以做第二人想。
那些英國人恨佘契爾嗎?沒錯。英國人對佘契爾的恨,絕不是從全球智識階層想當然爾地對「反對新自由主義」的直接指涉,畢竟處在一九七○年代末期,也就是凱恩斯主義垂死的那個年代,即便右派不是交由佘契爾執政,任何一個保守黨黨魁,都極有可能以或遲或快的速度,推動私有化、自由化、緊縮性的總體經濟政策。部分英國民眾對佘契爾的恨,必須從她強悍的執政風格理解起。
孺慕自由經濟學的佘契爾,上台後立刻執行一套稱之為「貨幣主義」的經濟政策,以減少貨幣供給、提升利率的方式刺激英國國內市場,但相當遺憾的是,亦在刺激市場的這一套保守的總體經濟方案不僅無法降低英國的失業率,也未能實現經濟增長,徹底失敗的經改民怨不斷,經濟學者聯名上書呼籲政策應轉向,卻得到她公開悍然拒絕。
失當的經濟政策,理應使其在一九八三年進行的大選中失去政權,但卻因為一九八二年阿根廷軍政府主張福克蘭群島的主權歸屬,英阿兩國開戰;英國在兩個月內贏得戰爭,重振了大英帝國的光榮。英國民眾在一九八三年的大選中給了佘契爾再執政四年的機會,保守黨在下議院的席次還更增加了五十八席。
擁有英國民眾多數民意支持的佘契爾更獲得了豐沛的信心,一九八四~五年對媒礦工人的鎮壓至今仍讓英國民眾印象鮮明:武裝警察手持警棍、盾牌襲擊罷工礦工,操持警棍的騎警無情地對罷工群眾揮打。這一切都不會讓人感覺陌生,早在一九八一年,佘契爾就是以無情、冷血的姿態面對北愛獨立問題。
一九八一年,愛爾蘭共和軍與愛爾蘭國民解放軍的囚犯在北愛的監獄中以絕食為手段,要求佘契爾政府恢復他們政治犯的待遇,但以「罪行就是罪行」強硬地拒絕,共有十人在這一次絕食行動中活活餓死。雖說是求仁得仁,但也展現出佘契爾的政治學中「拒絕妥協」的一面,自此之後,愛爾蘭共和軍將她列為頭號暗殺目標。
而北愛問題,則一直拖延到美國總統柯林頓於一九九八年促成「耶穌受難日協議」,以及工黨首相的地方分權政策下,使北愛爾蘭內包括親英國與愛爾蘭共和軍的各方勢力,組成權力分享的聯合政府方告階段性解決。
根據統計,在一九六九年到二○○一年期間,總其有三五二三人死於北愛問題上。如果佘契爾當年採取緩和的態度處理北愛問題,或許因此喪生的生靈可以更少一些。
經濟問題的解決方式或許各有表述,一個社會要選擇需求面的凱恩斯主義還是供給面的貨幣主義都是民眾自主選擇下的結果,但佘契爾之所以讓一半的英國人恨之入骨,在於其毫不留情地對礦工、北愛獨立人士所展現絕不妥協、以暴力國家機器強行鎮壓的冷酷心態。如同英國搖滾樂團海夫納(Hefner)創作的一首名為〈佘契爾死亡的那一日〉(The Day That Thatcher Dies)歌詞所說的:「托利黨(保守黨)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愛」,一位不知愛為何物的英國統治者走進歷史的黑洞,又豈能不讓四月九日的一部分英國人士情緒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