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我思-當南風吹過台西村

2013/07/16

有些文化或媒體人動輒把《人間雜誌》抬出來當典範或標竿,但也僅能偶爾搬出來而已。在這個人們習慣拿著智慧型手機隨時拍攝生活,立即傳上網路分享的時代,影像變得廉價,背後的意義也跟著稀薄。拍美食,不看廚師;分享美食,忘記農民;生活因畫素變高的數位照片而有了質感,卻失了真實。

當文化跟著潮流波動,媒體追著當下的光彩或狗血,誰還真正在乎「人間」?

沒想到,在這個數位的、快速的、拼貼的影像資訊時代,仍有人堅持著某種彷彿過時的攝影敘事傳統。某周六,一陣瘋狂的西北雨中,到了一個攝影展覽場地,幾個瘋狂的影像紀錄者談環境、談影像、談「南風」。

「南風」是公視PNN記者鐘聖雄和大城鄉居民許震唐共同合作的攝影展,同名書籍近日出版。「南風」主角是彰化大城鄉台西村居民,每逢夏天,南風吹起的時候,這個位於六輕北邊的村子就會傳來陣陣惡臭,汙染物對他們造成無形影響,許多人因罹患癌症死去,台西村也成為有名的癌症村。

透過一禎禎黑白影像,村民的臉孔和故事立體了起來,沒有強烈的控訴,但故鄉淪陷的哀傷,如在顯影劑中散開。這就是紀實攝影,這個社會已很難看到,專注的、等待的、守候的、陪伴的攝影作品,其關注的是真實的世界,你我周遭的生活。

許震唐說,紀實的觀點,就是從社會中發現問題。作為台西村村民,他用鏡頭捕抓了自己的吶喊。

《人間》曾是許震唐的夢想,卻未得;對六年級後段班的鐘聖雄來說,他從未看過《人間》,但他的攝影卻時常讓人想起《人間》,彰化溪州出生的他,抱持著某種使命感留下許多環境和社運紀錄,鏡頭相當貼近故事主角,戲劇張力十足;過去社運紀錄的照片中,他甚至刻意使用魚眼或是路上的反射鏡來強化衝突感,畫面因而變得扭曲,但不知為何,卻也更反映真實的荒謬性。

當他們兩個討論到《人間》時,鐘聖雄說:「也許人間只能存在地獄裡。」

翻看著《南風》,看著前頭還生龍活虎說著故事的人物,來到書末成了一幅幅遺照或者死者家屬,如此黑白,這樣無常,似乎諭示著人間地獄。看著這樣的展覽,翻著這樣的攝影故事集,我突然發覺《人間》並未滅盡,仍然魂魄不散,在南風吹來的這個季節,歸來。人間不會只存在地獄裡,但地獄裡可觀照到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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