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院共犯結構】「利」委介入 害慘ETC

2006/03/23

李心怡

2006/03/23 第522期

到目前為止,檢調仍未約談、起訴民代,由於檢調對在野立委涉及的弊案,往往高高舉起,輕輕放下,ETC案的共犯結構雖已呼之欲出,能否真正水落石出,尚待觀察。

打從一九九一年當時的交通部長簡又新決定採用高速公路電子收費系統(ETC)後,ETC就一直風波不斷,交通部一九九七年將ETC交由當時仍屬國營事業的中華電信研發後,ETC即長期籠罩在綁標、官商勾結的疑雲之中。如今,更爆發多位交通部官員收受遠通電收賄賂的消息,但其實,立法院內的許多立委們,才是ETC官商勾結中的重要環節,更是媒體撻伐聲與檢調偵辦案件的漏網之魚。

千億元商機 十五年風雨 

ETC政策最早由簡又新提出,交由交通部科技顧問室研議,簡又新指示將ETC民營化,以公開招標方式,讓民間業者經營,當時有吉悌及大同兩家台灣公司曾通過測試,並規劃召開國際標,讓更多廠商加入競標。簡又新後來因為十八標案下台後,接任的劉兆玄也宣示ETC將交由民間投資經營,不過,因為種種困難,都一直停留在宣示試辦的階段。

直到一九九七年二月,交通部才確定委託中華電信,以技術合作方式合作開發適合台灣高速公路路況的電子收費系統。但二○○二年六月,立法院刪除中華電信ETC計畫預算,該年八月,前交通部長林陵三因此決定改採BOT招商。如今,發生官商勾結弊案,台灣高等行政法院日前又宣判,撤銷當時交通部將遠東聯盟評為「最優先申請人」的決定,讓ETC再生波瀾。

ETC之所以會引發這麼多的爭議,癥結點就在於商機龐大,除了車上扣款機OBU產值超過一百億元之外,電子收費中每筆三.四元的代收費,在二○一○年全面開放電子收費後,以現行道路車流量六億車次計算,光代收費一年就高達二十億元左右,此外,ETC背後的各種商機,更被認為高達上千億元。

紅外線卡好 微波大反攻

如此大餅,令人垂涎。因此,從一九九七年擔任交通部長的蔡兆陽將ETC交由中華電信經營之後,ETC便吸引了無數的蒼蠅,最後,各方勢力更使得ETC改為BOT。當過交通部長的林豐正、葉菊蘭、林陵三和現任交通部長郭瑤琪,都因為ETC而承受了來自立法院的極大壓力。

ETC經歷六任交通部長規劃,由民營化轉為國營,最後又改採BOT,其中的轉折關鍵,無非就是得標廠商與未得標廠商,各自在立法院上演一場代理人大戰的結果。現在,二○○二年建議改採BOT的立法院,卻又回頭要求交通部收回國營,可預見的是,立法院這場代理人戰爭,還將延續下去。

當初,交通部將技術研發及系統建置委由尚未民營化的中華電信負責後,中華電信建議採用紅外線系統,認為紅外線系統不像微波有申請頻道的問題,通訊距離也較長,維護成本較低,且不像微波易受金屬物體反射影響。最後,蔡兆陽裁示使用紅外線系統,也從此引來微波系統的大反攻。

當時許多立委批評,採用紅外線系統,專利權屬於奧地利EFCON公司,不但OBU成本太高,也有圖利廠商嫌疑。一九九九年十月,有多位立委質疑中華電信未經過公開招標與審查過程,即直接與奧地利EFCON公司接洽研發,十多位立委並集體到交通部,要求交通部長林豐正必須重新招標,逼得林豐正立刻邀集相關單位開會討論如何因應。

代理人之爭 遊說擺不平 

民進黨立委張清芳曾在立法院舉行「高速公路匝道電子收費」公聽會,會中,中華智慧型運輸系統協會秘書長陶治中就表示,中華電信評估過程不夠透明化,建議應該擴大民間參與,利用民間技術或採取BOT方式。

此外,立委們也多次質疑技術綁標,無黨籍立委陳超明就認為,許多國家都採用微波系統,且沒有技術壟斷的問題,可讓很多廠商自由競爭,成本也能明顯降低,質疑交通部為何用高額權利金選用奧地利獨家生產的紅外線系統。

但決定選用紅外線技術的前中華電信副總王金土強調,紅外線系統對台灣產業界比較有利,且對人體無害。而民進黨立委王拓與陳昭南也認為,紅外線系統技術先進,準確率高,微波系統規格多,相容性與準確率低。

紅外線與微波系統各有擁護者,雙方代理人戰爭也儼然成形,當時擔任國民黨立委的林志嘉還要求交通部次長毛治國說出「是否接到很多立委關說的壓力。」時任立委的前南投縣長林宗男也曾透露,微波與紅外線系統雙方都在立法院遊說,也各有立委代言。就因為立法院壓力擺不平,相關採購計劃延遲了半年,到了民進黨執政、國民黨下台後,仍未完成採購。

林豐正感慨 盼葉展魄力

葉菊蘭擔任交通部長後,曾與林豐正一起出席國民黨立委林益世發起的「台灣先進交通運輸科技與管理協會」成立大會,林豐正還意有所指地表示,他認為葉菊蘭比他更有魄力,希望葉菊蘭能在二○○一年實現高速公路電子收費的政策。

葉菊蘭上任後,立法院一直有系統開放招標或民營的聲音,而微波系統與紅外線系統在立法院仍舊各有立委支持,最後,為了避免當初中華電信未經公開招標即採紅外線系統的缺失,二○○○年七月,葉菊蘭指示由中華電信繼續辦理ETC業務,但系統則開放招標,有七家業者參與投標。

此後,各方勢力再度介入招標作業,為各家業者代言的立委再三向交通部施壓,甚至有很多立委結伴一起去跟葉菊蘭關說,而由於中華電信原本採用紅外線系統,微波系統業者因此有很大的危機感,多位立委也頻頻藉由質詢,指稱ETC涉及舞弊。

二○○○年十月,還是國民黨立委的鍾紹和便在交通委員會表示,中華電信支付給紅外線系統精業公司試辦費用一億兩千萬元,但他根據國外報價資料,所需經費只要不到一千九百萬元,因此要求交通部立即停辦中華電信的試辦業務。葉菊蘭則強調,將相關資料送交政風單位,並主動移請檢調單位調查。

中華電承辦 檢舉函不斷

該年底,民進黨立委王拓也在交通委員會表示,交通部與中華電信之間的ETC議約遲遲沒有進展,是因牽涉通車車次與通行費之間的兩、三億元落差,要求趕緊推動議約事宜。親民黨立委劉文雄曾指出,這段期間,前後有數十位立委「關切」或「質詢」相關議題。

隔年,在交通部預計四月底跟中華電信正式簽約前起,劉文雄開始不斷質疑交通部將ETC交給中華電信,沒有依據政府採購法,而後,時任親民黨立委的徐慶元也質疑同樣的問題。交通部對此則不斷地澄清,委託中華電信是在政府採購法實施之前,沒有違法問題,為維持政策延續性,林豐正及葉菊蘭都是繼續執行蔡兆陽的決策。

這段期間,由於中華電信經營ETC對紅外線系統有利,微波系統業者認為可能喪失上百億元商機,因此也不斷向交通部及立委提出各種檢舉,包括認為系統建置時間太短,是為紅外線系統綁標,以及樣機測試的備標金額過高等等問題。並有廠商向公共工程委員會申訴,使得整個招標作業延宕許久。

有立委指出,由於商機實在太誘人,各方業者紛紛透過各種管道,在立法院大肆吸收各黨立委,紅外線與微波系統各有數十位立委撐腰,不但壁壘分明,而且勢均力敵。

立委表示,立法院當時除了分紅外線派與微波派之外,還有尚未被吸收的立委也藉由「關心」此議題,希望獲得廠商的青睞。每次立法院開會,都有立委向交通部長關切ETC計劃。

跨黨派結盟 聯手刪預算

而為了對抗對方勢力,立委們也經常指控有其他立委向交通部施壓,其中,劉文雄與國民黨立委陳清寶便多次直接要求葉菊蘭公布關說立委名單,葉菊蘭也坦承,確實有很多立委對ETC表達關心。

二○○二年中華電信重新招標後,又有業者抨擊技術規範太嚴,此外,也開始有立委建議交通部採BOT方式辦理。二○○二年三月七日,立法院交委會「ETC採購案」專案報告中,親民黨立委劉文雄、李鴻鈞、鍾紹和便要求交通部暫停招標作業,台聯立委黃政哲則建議乾脆民營化。

隨後,開標前,立法院科技資訊、經濟能源、交通、預算、國防委員會聯席會便以「分年預算編列不清」、有「重大瑕疵」為由,決議暫停招標程序。劉文雄認為中華電信違反預算法,「這個標不能開」,會議主席、國民黨立委邱鏡淳也認為有重大瑕疵。

隨後,民進黨立委林重謨與周雅淑開記者會指控,有五位以上連任立委介入紅外線系統,甚至介入推薦評審委員。當時擔任國民黨團書記長的林益世,強力主張刪除中華電信預算的動作,則造成國民黨內意見分歧。

立法院因ETC而打破藍綠分界,紅外線派立委與微波派立委都是跨黨派的結合,二○○二年六月十四日,朝野立委更是聯手將中華電信有關ETC的預算全部刪除,等於宣告BOT時代來臨,各家業者又重新站在同一個起跑點,並且將分食更大的商機。

檢調應出擊 揪出涉案人

對此,熟知預算編列的立委江昭儀卻認為,「分年編列預算是很平常的事情,用這個理由來刪預算實在很牽強,這些立委們的動機並不單純」。而廠商與立委們的結合,也造就了後來BOT標案的種種餘波,直到今天,上千億元大餅所帶來的利益,仍然繼續震盪政壇。

未得標的公司繼續透過各種勢力,希望結果翻盤,得標的公司也持續籠絡交通部官員與立委,希望保持優勢。目前檢調已介入偵辦ETC弊案,但如同民進黨立院黨團書記長葉宜津所言,ETC弊案除了政府應該要負起責任,檢調也應儘速調查涉及此案的民代。

目前行賄者已供出前立委、彰化縣長卓伯源等人涉入,民進黨立委邱創進與魏明谷也指出,劉文雄與鍾紹和對此案著力頗深,但到目前為止,檢調仍未約談、起訴民代,由於政治力透過各種管道介入司法操作,檢調對立委涉及的弊案,往往高高舉起,卻輕輕放下,早已是政壇公開的秘密,加上媒體打迷糊仗,只想渲染、誇大「扁政府爆貪瀆弊案」,因而ETC案的共犯結構雖已呼之欲出,但能否真正水落石出,尚待觀察。

ECT案大事紀

◆1997.2交通部委託中華電信以技術合作方式,合作開發適合我國高速公路路況的電子收費系統。

◆1999~2001中華電信在1999、2000、2001年的三個年度內,編列3.3億研究經費。

◆2001.4.30高公局與中華電信簽訂「高速公路電子收費系統建置與營運契約」。

◆2001.8.31中華電信上網公告招標。

◆2001.10.9東捷資訊股份有限公司向公共工程委東捷資訊股份有限公司乃東員會申訴:圖利特定廠商。元集團,屬於遠通團隊。

◆2001.11.6公共工程委員會做出審議判斷:未圖利廠商,僅建置時程規範過短,有未周延之處。(註:之後被立委拿來做文章,指出公共工程委員會認為中華電信綁標。)

◆2002.1.18中華電信重行公告招標,訂於3月18日決標。

◆2002.2.26 台灣印墨嘉有限公司向公共工程委員會提出申訴。(註:當2002年6月14日立法院刪除ETC預算後,6月19日印墨嘉撤回申訴。)

◆2002.3.4立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向公共工程委員會提出申訴。議,申訴不受理。(註:當2002年6月14日立法院刪除ETC預算後,立碩公司因未繳費審)

◆2002.3.7交通委員會由召集委員、親民黨籍立委鍾紹和排定議程,安排交通部長林陵三、公共工程委員會首長報告「高速公路電子收費系統公告招標產生弊端事宜」,並備質詢。 (註: 1.距離決標日只剩11天。 2.立委紛紛以中華電信預算不實,要求中華電信停辦。 3.鍾紹和要求:公共工程委員會未審定前,本案暫時中止辦理。 4.首度有委員建議採BOT。 5.有立委要求交通部提供關說民代名單。 6.親民黨籍立委劉文雄提案:暫停決標。 7.提案人:劉文雄 連署人:李鴻鈞、吳成典、廖風德、鍾紹和、鄭金玲、林正二、黃政哲 在主席裁示休息後,劉文雄撤案。 8.鍾紹和在會後,對於電子收費系統一案更提出1563字書面補充質詢。)

◆2002.3.18 1.本日依照進度ETC理應決標。2.本日立法院進行第五屆第一會期審查附屬單位預算第一次聯席會議。 (註:1.劉文雄在聯席會議發言指出:交通委員會中,有一派是紅外線代言人,另一派是微波代言人。 2.在場立委、主計處、中華電信協商,決議:停止開標。 3.當天協商結論:高速公路電子收費計畫預算未經過本聯席審查會審定通過前,有關高速公路電子收費招標計畫案應暫停招標程序。)

◆2002.4.17 1.本日立法院第五屆第一會期全院各委。2.員會第一次聯席會議記錄。 (註:1.立委提案全數刪除ETC十六億餘元預算。 提案人:劉文雄、廖風德、吳成典、陳根德、黃政哲、李鴻鈞 2.立委提案刪除ETC計畫16億650萬元預算,似應交由民間辦理。 提案人:謝章捷、李永萍、鍾紹和、許淵國、鄭金玲、龐建國、趙良燕)

◆2002.6.14立法院院會討論九十一年度中央政府總預算案營業、非營業及信託基金部分。 (註: 1.預算協商破局,展開預算表決大戰。 2.國民黨立法院黨團、親民黨立法院黨團、台聯立法院黨團共同提案:ETC計畫預算,全數刪除;經表決後,通過刪除。)

◆2002.7.11高公局與中華電信終止契約。(註:中華電信因契約終止,在前期計畫中損失3?4億元。)

◆2002.8.2 1.高公局在預算刪除後向交通部簡報電子收費系統的初步規劃構想。2.交通部研議人工收費一併發包。(註:交通部將採BOT方式,民間進行建置、有15或17年營運權,然後營運權移轉高公局,高公局不自營再發包民間營運。)

◆2002.8.9高公局至交通部向林陵三進行ETC專案報告。(註:會後交林陵三做出三點裁示:主要內容包括,拍板由高公局委託總顧問辦理BOT招商規劃,針對系統選擇,採用開放方式,至於採用紅外線或微波,並未指示。)

◆2002.8.14交通部部務會報。交通部長林陵三正式指示高公局,高速公路電子收費要以BOT方式辦理並以匝道方式規劃,且將一次實施不再分階段進行。(註:交通部長林陵三正式指示高公局,高速公路電子收費要以BOT方式辦理並以匝道方式規劃,且將一次實施不再分階段進行。)

◆2002.10.16科資委員會由國民黨籍立委林益世排定議程,進行高速公路收費電子化專案報告。(註:立委贊同委外,也贊同BOT。)

資料提供╱民進黨籍立委邱創進國會辦公室 整理╱李鴻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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