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社團揭偏鄉學區低薪
打工族不買單 反思行動困境

2016/04/29
苦勞網特約記者

今年(2016)三月,東華大學學生勞動權利促進會(下稱東華學勞)著手繪製了「志學街薪資地圖」,揭發了校園周邊商家的給薪狀況,由於普遍未達法定最低基本工資,引起各界熱議。26日政大學生勞動權益促進會舉辦「校園周邊薪資地圖工作坊」,除了東華學勞外,「行動代號115-中正大學勞權行動」、雲林科技大學學生勞動權利促進會成員亦與會分享進行校園周邊薪資調查的成果與心得反思。

東華學勞成員陳怡汝表示,這場行動緣起於其成員曾怡在志學街上應徵工作的經驗。去年九月時,曾怡在找打工過程中發現志學街上的商家給薪普遍未達最低法定時薪120元,遑論勞健保等其他權利,而這樣惡劣的勞動條件如同隱性的潛規則,卻沒有人揭發和證實。東華學勞就此組織起來,參考「行動代號115-中正大學勞權行動」的經驗,展開校園周邊商家的薪資調查,加上300多份的問卷,做成了「志學街薪資地圖」。

「志學街薪資地圖」目前更新發佈到2.0版本。(資料來源:東華大學學生勞動促進會)

前中正牧夫們社的呂伊庭也表示,「行動代號115-中正大學勞權行動」始於2014年底幾位大一同學的課程作業,訴求中正大學附近「大吃市」的店家應給足法定最低基本薪資、縣政府應定期進行勞動檢查。「行動代號115」透過假應徵來調查各店家薪資,發現大吃市中的40多間店裡,僅8間符合基本工資,於是發傳單、在社群網站發文呼籲,但同學的響應卻有限,店家也沒有太大反應,向地方勞動主管機關提出檢舉後,更只收到官腔式的回函。直到「行動代號115」在媒體曝光後,議題才普遍受到關注,但校內學生的反應卻很兩極,部分學生支持,更多人卻質疑這場行動造成店家、學生打工族與學生消費者三輸的局面。

東華學勞與中正「行動代號115」共同面臨的狀況是,由於校園位處交通不便之處,學生的吃住與打工機會大多依賴校園外的特定商圈,在人力供過於求的狀況下,儘管商家提供的勞動條件惡劣,仍會有學生投入打工。陳怡汝特別提到壓低薪資已經成為常態,「新店家進駐時也會受到薪資行情影響,而延續了違法低薪的狀況。」呂伊庭也說,大部分學生不覺得薪水未達法定工資是個問題,學校附近的工作機會難求,「可以不用騎車去市區打工就很划算了。」曾儀補充,「去打工的學生大部分是有生活所需,再怎麼低薪都願意做。」

在這樣看似「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勞動環境下,要求基本工資的行動便顯得更加困難。學生勞動者為自己爭取權益的意願不高,陳怡汝無奈地說,幾乎沒有打工同學敢提出勞動檢舉,因為會面臨來自老闆的壓力。當店家因此解雇工讀生、減少排班時,東華學勞與中正「行動代號115」更成了學生打工族眼中的「多管閒事、自以為正義的加害者」。學生消費者也為店家喊冤,呂伊庭笑說曾被同學質疑「害店家生意難賺、食物變難吃」,更有參與行動的同學為此備受壓力,不被同儕諒解,甚至在用餐時遭店家驅趕。

雲林科技大學的黃超禾在今年三月看到東華學勞的相關訊息後,「想說趁著熱潮也來做做看」。黃超禾曾經在學校附近的夜市打工,從傍晚五點連續工作到凌晨一點不得休息,卻只有一千元的薪資,學校外龍潭路上學生打工族的時薪也普遍不到最低基薪資,部分店家甚至只給80元。黃超禾說,雲科大學生勞促會蒐集了200多份問卷後,參考東華經驗做成google互動式地圖,但公佈後也面臨「工讀生為店家護航」的問題。

「這是區域發展不均的問題」,呂伊庭說;而陳怡汝更直接指出,「老闆會覺得120元是台北人的價錢」,在偏鄉根本不適用。另一個花蓮、嘉義與雲林同時面臨的問題,是地方勞動主管機關的貧弱。由於縣政府沒有勞動局,只有社會局下的「勞資關係科」,黃超禾說,雲林縣政府中處理相關業務的人力甚至只有一人。呂伊庭說,縣政府從未對「行動代號115」所送出的勞動檢舉案件進行調查,直到學生們來到縣政府門口抗議,「準備要衝進去了」,才簽下全面進行勞檢的承諾書。陳怡汝也指出,在東華學勞製作的薪資地圖公佈後,勞檢員來了一次但沒有任何開罰。直到有飲料店老闆,向打工同學炫耀自己「欺騙勞檢員說根本沒有聘工讀生」的事情被揭發後,中央才派了勞檢員來進行大規模檢查,且針對明顯違法者開罰。

除了地方勞動主管機關資源有限、不夠積極外,地方政治與土地利益也是影響地方打工族薪資的重要因素。陳怡汝說,東華大學外的志學街,商家與地方政府互動的過程中「牽涉到很多複雜的關係」。呂伊庭也回應,中正大學外大吃市的地權則是屬於一個大地主,會視狀況調漲地租,小本經營的確困難,而店家多是在地居民,居民有選票而學生四年後就走,縣政府其實不願意太得罪店家。

在這樣種種困難的嚴峻挑戰下,中正「行動代號115」與東華學勞仍然取得了相當豐碩的成果。呂伊庭說,在政府承諾全面勞檢後,大吃市「風聲鶴唳」,多數店家便自動把工讀薪水調至法定薪資,算是已達成階段性目標。東華學勞則因為最先公佈的「志學街薪資地圖1.0」資料不夠精確,進而更新推出2.0版。陳怡汝說,2.0版的地圖資訊來自對店家的訪談,雖然部分可能與事實不符,但「相信時間久了事實真相會浮上檯面」,希望持續性將薪資資訊透明化。另外也希望可以透過推動「定型化契約」,解決店家前後說法不一致,或是工時、工資計算模糊的問題。雲科大學生勞促會更打算每個月更新地圖,黃超禾說,由於也遭店家指控資訊不實,考慮下一版本只公佈合法薪資的店家。

呂伊庭認為,行動面臨最大的困境之一是「學生勞工難組織、流動性高」,雖然大多店家被迫給了法定最低薪資,但由於學生打工族的勞動意識仍然不高,他認為「基本工資議題算是失敗的」,學生們普遍不支持,是壓倒抗爭的最後一根稻草,「我們要重新思考行動者與打工者之間的關係」。黃超禾則說,雲科大沒有異議性社團,關注勞動權益的同學也非常少。陳怡汝無奈的表示,志學街上的工讀生「幾乎沒有人挺我們」,「我們像在對空氣喊話、幫空氣爭取權益」,但是「好像也不能怪他們」,因為「對他們而言比起抗爭,下個月的生活費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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