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平教育不能教性和情色嗎?

2019/11/18
獨立研究者,曾任非營利組織專員

國民黨總統參選人韓國瑜的妻子李佳芬公開指現在小學教肛交、性高潮,後來被證實為假訊息,教育部與行政院皆譴責,在保守派與性平團體無止境的延長賽中,性平團體算是得了一分。但是,從長遠的性/別權力佈局來看,保守派指責教材染色,性平團體回防,成為固定劇本,其實是在從內部瓦解性平團體的多元性與議題立場。因為針對「有沒有色情」的制式答案就是「沒有」,反而讓性平團體與保守派就算不是同樣恐性,至少都採取淡化的處理手段。

世人總以為同性婚姻是台灣成就、亞洲第一,而標榜台灣是同志友善,然而用「婚姻」拘束「同志」,而且還是由同志群體主動提出,從性文化、性行為的角度來看,其實是保守的。因為婚姻當然要一生一世,不要說是婚外性行為了,就連不正常的社會交往,都對配偶構成侵權行為──至少司法實務長年如此認定。從同志運動早年的歷史來看,除了現身出櫃之外,台灣同志運動萌芽之時,有很大的一部份心力,是對抗警察權力,對匿名性頻繁發生的場所例如公園、三溫暖、夜店等差別待遇的臨檢,出櫃羞辱式的執法表達抗議,捍衛人民的情色集結權,對於同志與情色的連結是不避諱,而大力相挺的。

保守家長團體媽媽盟抗議現行許多課本是「不當性平教材」。(攝影/資料照:張智琦)

「性」總是羞辱女性、同志 破除禁忌屬必要

從性/別的角度來講,如此的運動路線不是選擇,而屬於必要。因為弱勢的性/別如女性、同志,總是和性扯上關係,而且弱勢性/別的性,是其負債,反觀異性戀男人的性則證明他們威猛雄風,強化其宰制地位。許多罵人的髒話都與女性或同志的性有關,甚至被與疾病、淫亂或從屬、卑劣的地位加以聯想。提到男同志的性行為,常可以暗示他們被插入而不夠威猛;提到女同志的性行為,則常被導向她們沒有某些經歷而不是「真女人」。因此對性禁忌的除魅與啟蒙屬於必要,如果對性避談,不解開社會文化面向對性文化、性行為無謂的恐懼與挫敗,性就會繼續作為羞辱貶低女性與同志的工具,對異性戀男人則不然。

然而在教育、職場、媒體、娛樂場所等的法規與管制取得一定進展後,台灣的同志運動轉向保守,讓「愛都一樣」這種想當然耳的直覺訴求,成為擴大異性戀群眾接受的基礎。在爭取婚姻平權最激烈的一段時間,有頗多同志公民的投書,都力陳想要向大眾證明,同志的愛與普通人一樣值得被尊重,除了那些少數淫亂的同志除外──這樣的同志公民聲音往往記得提及「少數淫亂同志」,如果這些少數同志(也就是少數中的少數了)果真夠少,何必提及?必定是生活經驗告知同志公民,保守純潔的婚姻與同志實際的生活型態不太一樣,所以必須把這些「老鼠屎」單獨挑出來加以批鬥。

重複「教材染色」劇本 校園禁性成共識

同志運動在度過最艱難的出櫃現身時期後,想要向上提升被主流社會肯定的欲望,不但展現在追求同婚,也展現在一再重複「教材染色」的劇本。某個保守派的代表指責性平教材沾染情色,性平團體的官學社運界人士就出來闢謠,這樣的劇本已經重複上演至少三、五年。對政府官員,教材真的沒有如是內容,澄清當然是最正確的選擇。但社會運動如果不改造社會和群眾,而是適應社會和群眾,未必是好事。

性平團體的迴響總是:學校沒有教情色!而很少質疑:為何學校不能教情色?2007年同志遊行將六色彩虹定義為「性愛、力量、希望、自然、自由、藝術」,追求同婚的重要民間力量「同志人權法案遊說聯盟」卻在2015年撰文說明台灣的遊行聯盟定義與國際通用不同,國際六色彩虹不含性愛,藉此淡化同志運動與性權的連結,就是性平團體保守化的例證。因此,表面上保守派與性平團體看起來相互鬥爭,其實「校園教材應該禁色」卻儼然成為雙方共識。所以,保守派指責教材染色不必是事實,卻已經成功地讓性平教育往淡化性內容的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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