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 年「大劫難」後,75 萬名巴勒斯坦人逃離家園,住進約旦河西岸、加薩與鄰國的難民營。西岸城市伯利恆的阿伊達難民營(Aida Camp)是1950年代最早成立的難民營之一,至今收容了約 5 千名難民,包含「大劫難」第一代難民及其後代。記者走訪現場,隨處可見遭以色列軍方殺害的死者畫像,其中許多都是兒童與青少年,包含曾受到國際媒體關注的 13 歲男孩阿布德・沙迪(Aboud Shadi)。

2015 年 10 月 5 日,13 歲的沙迪身穿校服,走在阿伊達難民營街頭,無端被以色列軍方開槍擊中胸部,當場倒地。人權團體調查顯示,沙迪僅是路過,毫無暴力行為。他的死亡讓難民營陷入無盡哀痛。
「巴勒斯坦家庭幾乎都有親人或熟人死於以色列軍方之手,」目擊慘劇的傑哈德(Jehad)對我說。他站在當年沙迪遇害的路口,回憶當時情景:沙迪倒在血泊中,他與其他人急忙將男孩送往貝特賈拉醫院,卻已回天乏術。

難民營最初為帳篷形式,隨著返家日程遙遙無望,陸續建設起房舍。阿伊達難民營緊鄰著以色列修建的隔離牆,高達 8 公尺水泥牆,區隔著富裕的猶太墾殖區與頹敗的巴勒斯坦社區,光是站在牆腳下就讓人倍感窒息。
阿伊達難民營門口設有巨型鑰匙裝置,「返家鑰匙」(Key for Return)是「大劫難」的重要象徵,許多巴勒斯坦人至今仍留有 1948 年被以色列軍方所佔領家園的鑰匙。當年他們帶著鑰匙出門,從未想過此後的數十年都無法返家。巴勒斯坦示威中經常能見到人們手持鑰匙,代表著「返家權」的訴求。

傑哈德的表哥 10 歲時也遭到以色列軍方的殺害,家人們把死者頭像畫在住家外牆以便永遠記住他,「這已經成了巴勒斯坦難民營的傳統,」同樣的故事發生在太多的巴勒斯坦家庭當中。傑哈德住在伯利恆最大最早的難民營德赫舍(Dheisheh Camp),那裡最初規劃的收容人數只有3千人,如今已居住超過 1 萬 5 千人。
傑哈德說,如果表哥還活著,現在也跟他差不多年紀。我請傑哈德帶我到他表哥的畫像前,為他們拍了一張合照。

暴力的日常
根據聯合國統計,2023 年至少就有 507 名巴勒斯坦人在約旦河西岸被殺,其中包括至少 81 名兒童。死者多為以色列軍隊所殺,少部分為猶太墾殖者所殺。
據聯合國人道主義事務協調廳(OCHA)統計,在 2023 年 10 月 7 日至 2024 年 8 月 12 日期間,發生 1,250 起猶太墾殖者對巴勒斯坦人的襲擊,造成約 120 人傷亡。伯利恆甚至發生前哨基地的墾殖者毆打兩名 15 歲的巴勒斯坦男孩,給他們戴上手銬,打斷了他們的腿,並在他們身上撒尿的案件。
以色列常以「自衛」為由,擴大對約旦河西岸的軍事行動,儘管這些地區與 2023 年 10 月 7 日的哈瑪斯襲擊並無直接關聯。

國際特赦組織多次譴責以色列對巴勒斯坦人的非法殺戮,稱這些行為公然違反國際人權法與人道法,發生在以色列對巴勒斯坦人實施系統性壓迫與支配的制度化框架下。該組織 2022 年報告指出,以色列在約旦河西岸與加薩的佔領政策構成「種族隔離」(apartheid),透過隔離牆、檢查哨與行政拘留,剝奪巴勒斯坦人的基本權利。

以色列實施嚴格的人口分級制度。以色列公民持藍色身份證,可自由通行;巴勒斯坦人持綠色身份證,行動受限於巴勒斯坦自治政府(PA)管理的 A 區與 B 區,進入以色列城市須經許可。1967 年六日戰爭後,以色列併吞東耶路撒冷,當地巴勒斯坦人獲頒「居住證」,形成複雜混亂的身份制度。
離開阿伊達難民營前,我走進一間小商鋪,店主將以色列軍方射出的催淚瓦斯彈殼改製為精緻飾品,「我試著把最醜陋的東西變成美的東西。」店主說。我買下一枚巴勒斯坦地圖形狀的項鍊,感受到在暴力與絕望中,巴勒斯坦人仍試圖尋找希望的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