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開發當前 歷史聚落罩陰霾
媽祖田‧普安堂與新莊慈佑宮的百年糾葛

2012/02/14
苦勞網記者

責任主編:張心華

位於土城祖田里一帶,居民與新莊慈佑宮產權爭議由來已久的「媽祖田」地區,近日由於慈佑宮採取「個個擊破」的方式,對居民提起訴訟,分別獲得勝訴,而使慈佑宮要將居民驅出的打算,逐步實現;上個月20號,居民將其中百年齋堂「普安堂」向新北市政府申請「暫定古蹟」獲得通過,但是2月13號,板橋地方法院強制執行處仍然計劃將前往拆除;經過居民幾天在新北市文化局與文建會奔走、協調之後,法院拆除的動作暫緩,不過由於「暫定古蹟」只有半年效力,這段期間,將成為普安堂與媽祖田居民世代居住的土地,能否保住的關鍵時刻。

6876166319_1a4973e8e9_b.jpg雖然法院強制執行處已經沒有要在2月13號執行普安堂的拆除,媽祖田的居民仍然請出家中的神明,來到普安堂前,召開記者會,希望保留古蹟、捍衛祖傳的家園。(攝影:孫窮理)

土地產權的百年爭議

媽祖田居民在這個地方開墾、居住的歷史,已有兩百年以上歷史,歷經清、日與國民政府的統治,舊日的制度與土地權屬關係難以稽考,不過,慈佑宮在1970年代,以日治時代的地政機關記載「祠于媽祖宮」,而將媽祖田廣達300甲的土地登記為慈佑宮所有;在媽祖田祖傳土地上務農、兼開計程車維生的李冠毅,花了十幾年的時間,研究清、日時期的地制,儼然已經成為民間的文史學者,他說,劉銘傳時期委由各地的廟宇進行土地的管理,他們會向慈佑宮繳納屬於國家委託管理的「山稅」。

到了日本時代,沿用這個制度;國民政府來台之後,1947年5月,慈佑宮將媽祖田登記「業主權」,向居民收取「地租」,此時各地的因為土地登記引發的爭議,在當時228後的肅殺氣氛下噤聲,居民不敢拿土地去登記。1953年,政府實施「耕者有其田」政策,1954年,慈佑宮為宣示地權,變成「租金」,居民看到地租性質發生質變,於是便拒絕再繳納;1970年代中,慈佑宮取得土地所有權的登記,一直到今天,在與居民的訴訟中,除了「拆屋還地」的要求之外,就是要居民簽下租約。

相較於這一段百年糾葛的土地產權史,這一次以「暫定古蹟」訴求緩拆的普安堂,創立於1914年,屬於齋教先天派的「齋堂」,歷史可能還不算太長,不過這裡卻乘載著逐漸勢微中的台灣重要的民間宗教齋教的歷史意義,傳統齋教的特色,是強調在家人可以在家修行、可以弘法、傳皈依,這種以「在家人」為主體形式的宗教,與一般佛、道教寺廟有者很大的差異;2月10日,鑽研台灣宗教信仰的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研究員林美容,在立法院召開保留普安堂的記者會中,也強調了這一座現在還在運作中的齋堂的歷史意義。在看過普安堂的建築之後,林美容說普安堂跟她看過福建漳州的齋堂的格局非常像,特別是在媽祖田這個有歷史的老社區裡,普安堂仍維持著百年來的運作,林美容認為它對於我們認識先民清苦的農事與齋戒的生活,有著重大的意義。

從土地裡長出的藝術與藝術家

6875124303_cd3b620ee4_o.png三峽砂石場業者昌溢公司本來就獨自擁有目前「生命園區」中私人土地,加上區內的公有土地,因為「產權簡單」,在新北市政府評估時,被列為最適當選址的第1名。(圖片來源:「臺北縣縣立第二殯儀館規劃設置可行性評估案」結案報告書)6875264353_6c1dae0a52_o.png昌溢公司的「三峽砂石場」廠址被評選為第一名,其中土地容易取得是重要得得分項目。(點圖放大,圖片來源:「臺北縣縣立第二殯儀館規劃設置可行性評估案」結案報告書)

而走進現在的普安堂,所看到的,滿是1966年出任住持,自稱「龍泉路一老人」的「龍泉先生」李應彬的作品,包括堂上地藏王菩薩的塑像、庭園中動物的塑像、牆上的畫作、山壁上的石刻,這一個空間,已經是這位在這裡盤桓半生、投注心血經營的民間藝術家的博物館。李應彬沒有學院背景、自學出身,而他的兒子李長俊繼承衣缽,卻有著美國伊立諾大學現代美術史博士學位,曾經出任高師大、彰師大美術系主任與彰師大藝研所所長。

「這些照片都是我拍的,大概是在民國58年吧」,照片中身著長袍、清瘦有書卷氣的李應彬,在李長俊的鏡頭下,與自己新完成的作品合照,「那個時候,地藏王菩薩的塑像是在室外,依著山壁塑起來的」,李長俊說,後來大家覺得,讓菩薩在這邊參風露宿不好,加上舊的齋堂已經殘破,所以就在這裡興建了新的齋堂,「先有塑像、才有房子,這也是這裡的特色之一」;早在1942年,李應彬就曾在日本時代的「臺灣府展」獲獎,國民政府來台後,並多次在省展及臺陽展中獲獎,第四屆省展時,獲得西畫特選,成為省 展油畫與水彩尚未分別給獎時,第一位以水彩畫得獎的畫家,被前輩畫家藍蔭鼎稱為「台灣第一人」。

這位重要的台灣前輩畫家,在1995年過世,不過,透過這些作品,他的一生行述,還與現在媽祖田居民、普安堂一起活在這個山谷裡。

殯葬園區BOO案帶來利益誘因

而慈佑宮與居民的地權爭議,現在有了一個具體的動機,那就是新北市政府在山腳下的「三峽生命園區(殯葬特區)」計劃,已經獲得通過,這是一個BOO(Build,興建、 Operation,營運、Own,擁有)的計劃,與一般BOT,仍屬於政府所有的公共建設不同,在BOO的情形,是由業者自備土地和資金、政府提供租稅減免和融資優惠,所有權還是屬於業主;目前這個「殯葬特區」由三峽砂石場業者昌溢公司取得,其中,由於三峽砂石場的土地所有權都屬於昌溢公司所有,土地取得容易,是在新北市的「可行性評估案」中,被評選為第一名的理由。

6869278457_b30de69128_o.png「三峽生命園區(殯葬特區)」、普安堂相關位置圖。(製圖:孫窮理)

當「生命園區」計劃定案之後,引起三峽居民的反彈,曾在去年底發動過數千人上凱達格蘭大道的行動;其實,對於媽祖田的居民來說,比起三峽市區,這個園區距離他們的生活空間是更接近的,除此之外,他們更擔心的是,園區計劃定案之後,隨之而來的擴張;在新北市的評估報告裡,緊接著「三峽砂石場」之後,被評為第二名的就是由慈佑宮提出、他們現在生活的世居地;而在新北市政府的評估中,慈佑宮最吃虧的地方,就在「土地取得成本」上;「在三峽砂石場『生命園區』第一期通過之後,跟著就會是第二期,慈佑宮目前的打算就是跟營造商合作,拿到這個計劃」媽祖田居民李榮台說。居民和慈佑宮關於土地產權的百年爭議,在殯葬特區BOO案的利益驅使下,讓慈佑宮更積極地要解決媽祖田的產權問題。

在歷經了幾年的訴訟之後,媽祖田的居民已經有許多與慈佑宮簽下「租約」,甚至拆除了原有的房屋,住在臨時搭件的鐵皮屋裡,而這也等於承認了慈佑宮擁有土地的產權,讓自己處於隨時準備搬家走人的狀態,百年齋堂普安堂在《文化資產保存法》的保護下,暫時免除被拆除的命運,不過半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普安堂與媽祖田聚落的未來,仍然佈滿陰霾。

6867986005_2601d70366_z.jpg媽祖田聚落居民的記者會。(攝影:孫窮理)
6867993301_019cd39db1_z.jpg舊普安堂已經傾頹,屋頂坍塌,圖為堂口的大門與對聯。(攝影:孫窮理)

6867998735_12f36d6423_z.jpg「龍泉老人」李應彬。(攝影:孫窮理;原攝影:李長俊)

6867989833_48578f5c1c_z.jpg李應彬作品:普安堂的地藏王菩薩塑像。(攝影:孫窮理)

6867997091_a06de89e75_z.jpg李應彬的畫作。(攝影:孫窮理)

/6867988871_26e63dec22_z.jpg李應彬作品:普安堂前的濟公塑像。(攝影:孫窮理)

6867999849_64a49a2588_z.jpg李應彬作品:動物的塑像。(攝影:孫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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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

「山稅」

窮理

謝謝做這麼好的報導。

淑英

感恩您的報導

阿美

窮理,

一樣的,感謝您的深度報導。

世榮敬上

讚!!

新北市政府以一份充滿錯誤且無法自圓其說的報告,將三峽評選為優先設址外,普安堂地區若納入二期設置, 恐怕好山好水也只是淪為靈骨塔的好風水,然而新北市靈骨塔供過於求,新北市府自己承認50年都用不完,三峽山上也還有一座蚊子生命園區,到底這個BOT計畫有何意義? ???

希望總有一天市府的人可以快點醒一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