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拆掉圍籬,
明天他們又會再架起來,
而且架的更重、更紮實,
我只有一隻鉗子,
剪的斷鐵絲,卻剪不斷鋼筋,
更遑論打入土裡的鋼釘。
我對圍籬的情感,必須先說明我對樂 生院的情感。
我在2008年的九月間,自己一個人跑到樂生院的巡守隊去 住。初時在陌生環境中感到孤獨、害 怕,現在卻對生活在樂生院感到自在、溫暖,不只是因為這邊的長輩像是自己的父母一樣關心我,也因為這裡的環 境自然美麗,我對其中的一草一木漸漸培養出感情。
十一月的某日,樂生院區內要施做道 路,我看著一棵結實累累的大樹,在我面前慢慢地,被鋸 到剩下樹幹,一旁擺滿了結滿果實的樹枝。我那天食不下嚥,不斷地回憶那情景。我能做什麼?出面阻止嗎?能阻 止多久?阻止的了嗎?
那感受,像是看著自己的家園,被緩 緩地用電鋸、用怪手強暴,而你只能無力的目睹一切,甚 至,你只能要求他們溫和一點施工:在強暴之前,戴上保險套。
圍籬對我而言,似乎就是這回事:八 十公分的鋼釘,打進土裡,剩下十公分,再將圍籬骨架焊 在鋼釘上。看著一根又一根的鋼釘打進樂生院,我感覺無限的空虛及失落。我在這裡住了三個月,而阿公、阿嬤在 這裡住了近八十年,他們沒有淚,而我究竟在哭什麼?我也不懂。阿添伯說,即使在日治時期,也不曾看過院區內 有任何鐵絲網和圍籬,雖然他們不能自由出入,但至少他們在院內是自由的。
我對圍籬的情感,是難以抑制的恨 意。並非我不理性,我也理解要撤除圍籬,必須要靠大眾的 與論壓力,記者會、公聽會、打筆仗是免不了的過程。但,當我有能力拆除其中任何一面圍籬時,那痛恨圍籬的情 感源源不絕地難以壓抑,如果可以的話,我是不是今天就把這些圍籬全部拆掉?
今天拆掉圍籬,明天他們又會再架起 來,而且架的更重、更紮實,我只有一隻鉗子,剪的斷鐵 絲,卻剪不斷鋼筋,更遑論打入土裡的鋼釘。當拆掉那些綠色的輕圍籬,社區學校的孩子和家長們在開闊的空間和 視野內活動,我感到人生幸福而沒有遺憾;但當那些紅色鋼筋圍籬重新打進土裡,我感到萬念俱灰,我想離開樂生 院,離開這個讓我難以承受的地方,不再回來。
呂阿伯衝了下來,對著工人大罵,我 的情緒跟著起伏。呂阿伯很生氣,罵拆除竹雅舍瓦片的工 人是小偷、架設圍籬的工人是強盜,在呂阿伯的怒罵聲中,悲哀的情緒轉變為一股正氣,我也加入理論的行列。這 天,圍籬還是架了,但多了幾個通道,確保我們主要通道暢通。
圍籬今天架起來,明天我們要把它們撤掉。
相關報導:2008/12/25 公聽會承諾拆?樂生圍籬不減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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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露土坡位置在怡園(藍阿姨和林卻阿嬤)及反省室(呂阿伯)上 方,樹木移種在公共澡堂旁。攝影:陳潔皓
20081224截止圍籬工程相片。攝影:陳潔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