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在崁津

都市原住民後援會成員

下了車,看到火堆的反應就是立即湊上去。廢木料蓋成的小涼台裡,工具、木頭擺放的不那麼整齊,蝸牛殼做成的串鈴吊掛在窗台上,生活更顯愜意。

「這裡夏天的晚上,有時候還要蓋棉被呢!」Kaying阿姨雙手忙著整理韮菜,邊告訴我們火堆裡烤著她種的地爪。她是崁津部落裡較新遷進的住戶,對於農園裡只種不賣的菜,只因為她喜歡和親朋好友分享,所以種植的種類愈來愈多,連親戚的小豬也寄養在她家,這是勞碌命…很快樂的勞碌命。

媽媽問她,上一次Kacaw他們來部落時,有沒有給他們吃飯?「哎呀!我忙得在餵我的豬和雞。跟他們講以後來這裡不要太客氣,我很忙的話,他們自己去廚房弄吃的也沒有關係!」她覺得離開家鄉到都會讀書的孩子很辛苦,能來到部落協助爭取權力更難得,這裡是「家」、是有溫情的家。

aaaaaaa 爐具後是Towana faki的田。(攝影:該映.犁百)

「我一直很想讀書,可是以前太窮了,哥哥姊姊說要嫁人的讀那麼多書幹什麼?只好去牛頓大學放牛,真的哪!我的頭腦很可惜!」對於拆除的問題,她以母語形容政府的做法,像是要讓他們連一個站立的位置都沒有,她所謂的「站立的位置」除了是土地的使用、生存的權力,也含括了做人根本的尊嚴。

望著休耕的田,我想到花蓮正在申請保留地的Ciharahay部落,媽媽直譯了一段母語中「彎腰的地方」時,告訴我那句話沒有那麼簡單,除了耕種、除草、工作之外還包含了撫育下一代、延續血脈和生命的意義。但無論是「站立的位置」或是「彎腰的地方」,這些母語用詞的含意,用中文解釋後我覺得仍然不夠貼切、深入。

bbbbbbbb 部落仍保留殺豬分肉的文化。(攝影:該映.犁百)

飯後Kaying阿姨領著我到逛逛,遠遠的就聽到廣場傳來的古調,對於我的加入使得整首歌被打斷感到抱歉,簡單的介紹了自己後,迎來的是一雙熱情溫暖的手,阿媽說她來自台東,名字也叫Kaying,我高興的尖叫並擁抱她。以往總是有人說:「對,我知道妳是Kaying(小姐),但是妳的名字是什麼呢?」而在這裡沒有人逼著問我叫什麼名字,倒像是同名聚會。

部落的聚會一定會有古調的傳唱。(攝影:該映.犁百) 部落的聚會一定會有古調的傳唱。(攝影:該映.犁百)

部落真的是大都會文化融爐中的最後一道防線。這裡的居民是在民國72年開始陸續入住,文化就這樣一直存留在部落居民的生活之中,頭目說:「我們只要聚集,就一定會有老人家的歌。無論身在何處,祖先流傳下來的寶,絕對丟不得!」反觀許多在大樓裡生活已久的族人,長久下來沒有經常的對話及聚會,語言、歌謠及許多生活智慧,往往只停駐在老一輩的記憶中。

總幹事指著部落辦公室笑著說:「我們的聚會所,愈來愈像拜拜的廟了,屋頂的中間比較低、兩邊又有點翹起來…。」去年合力建造的部落辦公室因建材簡陋,經過了幾個颱風後屋頂已內彎變形,大家還正在計畫整建,政府卻又傳來要拆除部落的訊息。

「我們去參加三鶯部落的活動,心裡想是不是我們的聲音不夠大,阿美族沒有全部團結在一起,所以政府不重視我們的生存權力。」總幹事點出了在台北縣四個部落並沒有併肩作戰的問題,也是外來的協力者一直擔憂的問題,雖然在去年成立了四個部落的聯合自救會,卻一直沒有實際將部落串連起來,反而是協力者不斷努力的牽線、聯繫,才使部落間的訊息得以相互傳遞。

其實部落間的革命情感並沒有那麼薄弱,只是大家一直都在生計邊緣掙扎,放下工作猛幹的結果可能倒致失業,而政府也看透了這一點,仔細的算計還有多少餘力抵抗、反反覆覆的對策來應付居民、無形的收買社會觀感、造謠來擾亂人心,似乎非得落井下石才能突顯執政鐵捥。唉!部落之間在相互取暖的同時,背後卻不斷的吹著一陣陣的寒流。

傍晚,風吹得冷,圍在火堆邊身體卻仍不斷打顫。這裡也仍保留著殺豬分肉的文化,每一個部位都必需公平的分裝,最後以唱名的方式一戶一袋的帶回家,來訪的我也分到了一袋。分肉後所剩餘的就悶煮成「血肉模糊湯」,裡面是豬雜加鹹菜,再配上軟硬適中的糯米飯和小辣椒,看得口水直流。總幹事晚餐前的禱告詞:「…我們今天要面對新的一年,懇求祢將祝福賜給我們住在崁津部落的眾弟兄姐妹,讓我們新的一年有新的希望,讓我們活得更愉快,我們的天父謝謝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