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專欄-日本兩大家族世襲之戰

2009/05/19

 首相麻生太郎(見圖後,美聯社)

 一九五四年十二月,五度組閣、擔任首相七年兩個月的吉田茂,在外有政敵發動不信任案、內有幕後金主要求去職的雙重壓力下,黯然離開永田町;臥薪嘗膽許久的鳩山一郎,終於如願以償,接任總理大臣,並在翌年促成自由黨與民主黨兩大保守勢力合併(即現今自民黨),以抗衡當時因左右統一而廣受歡迎的社會黨,展開長達三十八年的「五五年體制」。

 吉田茂是確立戰後日本發展路線的旗手;鳩山一郎則是催生一黨獨大體制的始祖。他們之間充滿爾虞我詐的權力鬥爭,不僅是盟軍占領期最具戲劇張力的政治戲碼,也是開啟日本戰後世襲政治的源頭。直到今日,新任民主黨黨魁鳩山由紀夫對首相麻生太郎的挑戰,彷彿就是延續鳩山、吉田兩大家族半世紀前恩怨的爭鬥。

 一九四六年十月,戰後的第一次國會大選,鳩山一郎率領剛成軍的自由黨躍居最大黨,正當他意氣風發準備組閣之際,卻因過去與軍部合作的極右派經歷而遭盟軍總司令部發出整肅令,禁止擔任公職。鳩山在此時找上外交官出身的吉田茂,力勸不諳政黨政治的吉田接任首相,暫時接管政權。性格孤傲的吉田和老謀深算的鳩山約法三章,除了「不為黨募款、不干涉組閣及隨時可以不幹」的三不條件之外,還說好「只要整肅令解除、就歸還政權」。然而,鳩山沒想到那個勉為其難的矮個子,竟然扮豬吃老虎,在內閣人事、國會運作上和他全面決裂。

 忍氣吞聲的鳩山一郎,私下透過美國中情局(CIA)等管道的運作,數年後讓華府同意撤銷整肅令,但吉田依舊不為所動,拒絕交回政權。為了拉攏美方支持,鳩山拉幫結派,孤立吉田。他以「聯美反共」為由,提出「自主外交、重建武裝」等訴求,藉以區隔對手的「親美、輕武裝」等主張。當年鬥爭激烈,鳩山派抨擊吉田內閣「沒有建立獨立日本的抱負」,吉田派也指責在野黨「仰賴美國支持」「嚴重背棄日本民主政治。」雙方鏖戰數載,始分高下,從此揭開「經濟優先」與「民族主義」兩條執政路線的拉鋸。

 五十多年後,吉田茂的外孫麻生太郎與鳩山一郎的孫子鳩山由紀夫,繼續這場家族未了的政治恩怨。麻生一如他的外祖父,有著傲人身世和聯姻背景,吉田茂的生父竹內綱是民權運動家,他因幼年家貧過繼給橫濱貿易商吉田健三,意外地繼承巨大遺產,吉田還娶大久保利通(明治維新三傑之一)次子牧野伸顯(曾任外相)的長女。至於麻生太郎的父親麻生太賀吉則是來自九州財閥之後,曾當選三屆眾議員,並成為吉田茂的重要助手,麻生本人不只娶前首相鈴木善幸之女,妹妹也嫁給平成天皇的堂弟三笠宮寬仁親王。

 相較於麻生宛如日本近現代史的縮影,被形容像是美國甘迺迪家族的鳩山一家,亦有不遑多讓的顯赫家世。鳩山由紀夫的曾祖父鳩山和夫是明治時期的政治家,文部省第一期留美學生(耶魯大學法學博士),曾任眾議院議長、早稻田大學校長;祖父鳩山一郎的經歷自不在話下,就連父親鳩山威一郎也曾任參議員和外務大臣。

 細數鳩山家族四代,都是東京大學的高材生,由紀夫也有史丹福大學博士學歷,外祖父則是輪胎業龍頭普利司通(Bridgestone)創辦人石橋正二郎。

 然而,鳩山家族這回在爭逐天下的舞台上卻出現分裂場面,鳩山由紀夫與其胞弟、總務大臣鳩山邦夫身處敵對、各扶其主,宛若是歷史大河劇重現的情節。鳩山兄弟原本攜手共創民主黨,卻因邦夫堅持以無黨籍身分接受跨黨派推薦參選東京都知事,和由紀夫鬧翻,轉而出走投靠自民黨小淵惠三。鳩山由紀夫曾對此說過,「人各有志,雖是親兄弟,但兩人政見主張不同,也能作此選擇。」

 政治有時候看似殘忍無情,有時候又會流露人性,鳩山邦夫在談到兄長當選民主黨代表時評論說:「大家都看到我哥哥是依靠小澤的力量當選的,希望他能努力擺脫小澤。」這位知名的蝴蝶標本收藏家也不忘提到,兄弟倆並肩採集蝴蝶做標本的童年往事,「作為弟弟的想對他說,獲勝很好啊!如果透過對話能找到兩人一起實現的事情,我願意共同奮鬥。」

 這是遞出和解的橄欖枝,也是先禮後兵的鴻門宴,以家族之名、以父祖為誓的政權爭霸,將在末夏初秋的九月登場,那會是一場令人期待的世襲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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