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撒的面具－一齣讓人反胃的反動大戲

* 2009-06-11 * 中國時報 * 【王健壯】

　結局終於揭曉：馬英九確定回鍋再任黨主席，一齣拖了好幾個月讓人看得反胃的「反動大戲」總算落幕了。

　為什麼說反動？因為這齣戲是「反歷史發展的進步方向」。國民黨該走的進步方向，應該是黨政分立，而且是黨弱政強，黨該逐步弱化成選舉機器，總統當然更不該越界兼任黨主席；因為即使形式上不兼，他也是實質的「黨老大」。

　但馬英九現在卻反其道而行。黨政合體後，不管當初動機是想以政領黨，或以黨領政，其結果都必然是黨的權力角色更加膨脹；為什麼？道理也很簡單：總統之所在，權力之所在。除非馬英九「天縱英明」，早就打定主意，兼任的目的就是為了要弱黨削權；但事實顯然不是如此。

　事實祇有兩種可能：一是黨政分立，讓他理想受阻、政務難行，他必須要行政權、黨權、立法權一把抓，才能遂行己志。二是他有鴻鵠之志，先取得黨主席的第二種身分後，以待他日與對岸的總書記對等對談，準備改寫兩岸歷史。

　如果是前者，那他是看錯了病也抓錯了藥。全民直選的總統，他的權力祇可能在兩種情況下受阻：其一，在國會他是少數黨，其二，雙首長制的內閣跟他唱反調；如果把總統的權力受阻，歸咎於黨權的有無，認為非府黨合一，否則不足以如臂使指驅動行政與立法兩院的話，那是卸責之詞，也是反動的修辭。

　更何況，即使有了黨權，如果馬政府一年多來的決策風格──自以為是的精英思維，以及少數寡頭參與的決策模式──依然不改，未來政務仍會不斷受阻。

　如果兼黨主席是為了取得另一種身分，以備他日不時之需，那他是打錯了算盤。兩岸互通雖是歷史發展的進步方向，但兩岸領導人互訪，卻是跳躍式的歷史發展，不該也不能列入短、中程的時間表內。在可預見的未來，馬英九即使能以總統身分跟對岸國家主席見面，都勢必會在國內引發疑慮與衝突，何況是以政黨領袖身分？馬英九的歷史地位，註定是成也兩岸，敗也兩岸，但他若操之過急，那是必敗無疑。

　當然，這齣回鍋大戲最反動的地方，還是馬、吳兩位主角的表現。

　馬英九曾經承諾，當總統就不兼黨主席，既然決定毀諾，當然就必須要給個理由，而且要愈早給個理由愈好，哪有拖了幾個月就是不開金口的道理？廿一世紀的民選總統，還在玩上個世紀欲迎還拒的宮廷權力遊戲，簡直不可思議。

　而吳伯雄既然早知馬有回鍋之意，就該灑脫以對，何必動輒要講那麼多類似「心如刀割」、「祇求一個公道」的哀怨之詞？尤其是立委帶著客家鄉親，集體到黨部替他大抱不平的那一幕，簡直就像清朝的歷史劇，令人不忍卒睹；難道他不能婉謝鄉親的聲援？何必非要有這樣的劇情發展不可？更何況，吳伯雄即使對馬、對黨有功，但有幾人像他一樣，能做到黨的主席？功名兩得，又何憾之有？

　美國前任民主黨全國委員會主席狄恩（Howard Dean），任內也同樣替民主黨拿下了參眾兩院多數席次，並且改寫歷史選出了一位黑人總統，功勞絕不下於吳伯雄；選後他雖表態想當衛生部長，但歐巴馬卻青睞他人，狄恩最後祇落得到電視台當個評論員，但也從未聽他說過心如刀割，非求個公道不可。

　國民黨今天的問題並非黨權不彰使然，馬政府現在的困境也不是黨政分立所造成，馬英九如果真的想在剩餘任期內有所作為，就必須認清楚，他現在面臨的是一個四股勢力圍繞的「四面楚歌」處境：一是寡頭治理卻自我感覺良好的政府，二是一黨獨大但問政專業低落的國會，三是日趨自我邊緣化卻焦慮浮躁的反對黨，四是威權不再但仍以中央自居的執政黨。

　但要改變這樣的處境，跟他兼不兼黨主席毫無關係，反而跟他的治國風格息息相關。而且，天底下哪有「政府老大」都做不到的事，「黨老大」卻做得到？果真如此，人民不禁要問：做總統究竟所為何事？

　（作者為中國時報前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