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韋綸
國立台灣美術館館長薛保瑕的眼光望著國際，但無能端視瑣碎小事，譬如遵守勞基法規範。十月份由國美館策動的亞洲藝術雙年展，是她口中建立亞洲藝術重要位置的大事。然而上週末國美館展場小姐爭取直接雇用的行動現場，館方對勞動檢查結果噤聲。超時工作未給付加班費、國定假日工作未加倍薪資、不給予婚喪假、過年請假解雇以及無產假，是底層勞動與藝術距離的真實體現。
勞檢結果違法是事實，但責任規避是語言的藝術；在此之前，國美館先扯個謊。感謝警察的認真與疏忽，一本名為《98.07.11抗議資料》掉落行動現場，一切昭然若揭。五月底台中市政府即行文國美館，指出37位服務台與展場小姐並非「定期性警衛勤務」、勞動條件不符合勞基法，要求直接聘僱。但是在媒體之前，新聞發言人只表示：不知情。7月1日，國美館繼續與另一家派遣公司簽約。
戴小姐在國美館工作三年，擔任展場服務小姐，但國美館方表示：「展場服務小姐屬保全人員，維護藝術品安全。」身處亞洲最大美術館內，她表示：「當初認為工作環境很好，自己又很喜歡藝術……」但三年下來，每日工作時數12小時，每週工作六天，平均每月工時達230個小時，超出正常工時約22個鐘頭但無加班費，月薪兩萬出頭。「而且沒有喪假、年假，年節沒有年終獎金，只有兩包泡麵……之前同事生產後回來，才發現已遭解雇。」戴小姐說。今年七月，新的派遣公司要求繳交驗孕報告、合約內容規定結果交付國美館保存，戴小姐並被要求調職大樓守衛。另一位展場服務小姐蔡善雯政大商學院畢業，先前於台北電子公司上班，主管認定其考績不佳卻無法提出說明，僅威脅主動辭職。「這時候你才會了解，一個勞工面對資方有多麼脆弱。」蔡善雯如此表示。
根據警方完整的《98.07.11抗議資料》，《行政院及所屬各機關臨時人員進用及運用要點》說明公部門推動組織再造，建議朝委外化、但須遵守勞基法。戴小姐與蔡小姐在國美館擔任展場服務人員，但無人知曉何以展場小姐被歸類為「保全人員」。另一方面，派遣公司以84-1條「保全人員」規避關於工作時數、例假日、休假與女性夜間工作得相關規定，不肯依法給付加班費用。自主工聯執行長朱維立便言：「84-1條不應成為勞資爭議的漏洞，而需解視為保障保全人員的法規。」
館內目前展場服務人員包含蔡小姐與戴小姐共計42人，其中6名為正式員工，工作年資長達數十年，擁有公務員相關福利，但工作內容與派遣人員相同；另一方面，亦有工作五年以上的派遣人員無法出面抗爭，僅在結束後致電表示歉意與支持。然而週一蔡小姐再度進入國美館簽到，卻遭警衛攔阻。至今，國美館、主管機關文建會仍無回應。全國自主勞工聯盟執行長朱維立表示：「將會北上抗爭。」但國美館派遣員工並非個案，以「志工」招募方式是另一種變相的免費勞動。藝術產業與血汗工廠，是亟待揭發的一體兩面。
維吉尼亞‧吳爾夫（Virginia Woolf）〈自己的房間〉（A Room of One's Own）一文揭示女性獨立必先經濟獨立。五月初，蔡善雯開始經營獨立書店。每個月4000元的房租，五坪見方的三層樓空間，便取名作「自己的房間」。蔡善雯自言無意當砲灰，「對我而言，只有達成直接雇用的訴求才是成功。」目前勢單力薄的國美館派遣工自救會共兩名成員，但自救行動是藝術底層勞動反撲首例。非典型勞動者與藝術之間，不是個人熱情、崇高理想以及為藝術犧牲便能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