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譜禁令 書愈禁愈好賣 戒嚴最大諷刺

2007/07/15

林庭瑤/專題報導

在戒嚴禁忌的年代,與馬克思、列寧有關的思想都是罪惡,警備總部不但查禁馬克思主義、新左派的書籍,連許多姓馬、姓左的都遭殃。作家陳映真被警總逮捕時,偵訊人員就問他:「你家裡為什麼有馬克吐溫的書?」「馬克吐溫是不是馬克思的弟弟,不然他是誰?」

還有人從國外帶回來德國社會學家馬克思.韋伯的書,其理論思想批判卡爾.馬克思且獨樹一幟,但查緝人員哪管什麼三七二十一,在機場全部查扣韋伯的著作,原因是:他名字也叫馬克思!

陷匪區作家作品也遭殃

甚至連法國作家左拉也逃不了,明明是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翹楚,只因為這位外國作家姓名發音接近「左」,被打入左派,也成了禁書。

那段言論禁錮的年代,中國五四運動以來知名作家,又沒跟著來台灣的人,比如魯迅、巴金、茅盾、老舍、沈從文,皆在國民黨政府查禁之列,因為他們全「身陷匪區」。而這些大陸或香港文學家的翻譯作品,也照禁不誤。

出版商與政府展開鬥法

也因此,當時許多翻譯書都沒寫明譯者。翻譯家傅雷翻譯羅曼.羅蘭《約翰克利斯朵夫》、《巨人三傳》,雖譯筆一流,仍因人在「匪區」而遭查禁。作家巴金翻譯無政府主義者克魯泡特金的作品,如《麵包與自由》、《我底自傳》,出版社自動把譯者改名成「巴克」,以避開警總審查。

因為查禁,出版商與政府展開大鬥法,金庸許多武俠小說過去都是用別名,化名為「司馬嵐」、「迅翟」、「司馬翎」,才有辦法在台出版。而《射鵰英雄傳》一書,因毛澤東曾寫過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就讓金庸被視為「附匪文人」,逼得出版社將書名改為《大漠英雄傳》。

在戒嚴時期的肅殺政治氛圍,也使得國內包括作家李敖、李喬、金庸、柏楊、陳映真和許多黨外運動人士的作品,都因為直接批評或被認為含沙射影地諷刺執政者,而遭到禁絕,讀了這些書代表「思想有問題」。

陳映真小說集《將軍族》出版時,立刻被禁。查禁的理由至今仍眾說紛云,有人說是因為裡面描寫向日葵,而這是中共的國花;還有人認為,是因為一篇內容描寫了一位青年為了不讓鴿子停下來,向空中揮舞紅色旗幟。

只能在舊書攤尋尋覓覓

雷震的《自由中國》雜誌在一九六○年代遭停刊,李敖出版自印的《傳統下的獨白》、《文化論戰丹火錄》等十餘冊書被警總查禁;柏楊的十餘本以「集」為名的書如《玉雕集》、《高山滾鼓集》等也在查禁之列。

如郭良蕙的言情小說《心鎖》和諸如英國作家D.H.勞倫斯的名著《查泰萊夫人的情人》,都列為「誨淫」著作;至於「誨盜」著作,如李宗吾教人皮厚心黑、鋸箭補鍋的《奸詐厚黑學》,市面上絕看不到,只能在舊書攤中千挑萬選,才能尋覓得到的禁書。

教部從昨天起在國家圖書館舉辦「戒嚴時期查禁書刊展」,從一九五○年代到一九八○年代,匪偽書刊分五主題,總共近二百件遭查禁的圖書及期刊雜誌。其中收藏最老的禁書,是中國美學家朱光潛《給青年的十二封信》,於一九三一年上海開明出版社出版。

扁批評查禁公文很可笑

一張張戒嚴時期的禁書公文,也展示在館內,查禁理由都是挑撥政府與人民情感。陳水扁總統昨天在國圖看到當時教育部頒布查禁其著作《黨外之路》的公文時,直說「很好笑」;副總統呂秀蓮則說,「他們(警總)查禁我的書,從來不發公文。」

有趣的是,那段言論不自由的年代裡,政府愈是查禁,好奇的人則愈多。國民黨文傳會主委楊渡就說,「青年學子拿到禁書的一剎那,感到莫名興奮,有一種幹『地下革命』的快感。」

堪稱「禁書王」的李敖也說,「閉門雪夜讀禁書,這是一個樂趣,關著門下雨下雪的晚上看禁書,這是人生的一個樂趣,現在翻禁書就不稀奇了!」

進行查禁竟成免費廣告

在高度資本主義的社會中,禁書變得可笑而且詭異,愈禁就愈賣,禁不住也管不了。最弔詭的是,當權者為了維繫政權,進行查禁的同時,帶來的反而是「大量促銷」,審查竟然成了最大的「免費廣告」,成為回顧戒嚴年代禁書史的最大諷刺。

禁書,禁錮的是讀者的心靈,還是當權者的視野?當權者禁書,甚至焚書,真能關得住一顆顆驚悸的心?戒嚴一紙禁書令下來,理由無奇不有,「戒嚴時期查禁書刊展」彰顯禁書時代的荒謬現象,讓年輕世代了解台灣曾經走過什麼樣的封閉歲月,才能避免重蹈歷史覆轍。

建議標籤: 
事件分類: 

臉書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