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0-11-04 * 中國時報 * 【王健壯】
一如選前各項民調所預測,美國民主黨在期中選舉大敗,紅色浪潮席捲各州,兩年前曾被民意浪潮推進白宮的歐巴馬,現在卻在反撲的浪潮中載浮載沉。
歐巴馬當選總統後,民主黨策士曾經預言,未來四十年,華府都將是民主黨天下,但結果才短短兩年,眾議院就陷入共和黨之手,在賓夕法尼亞大道兩端,兩黨分治華府,分裂的國會加上分裂的政府,徹底驚醒了民主黨完全執政的美夢。
但民主黨為什麼這麼快就走到這種地步?為什麼兩年前聲望如日中天的總統,這麼快就被選民唾棄?為什麼多數美國民眾不擔心許多人選前的警告:「分裂,就是失敗」?更重要的是,為什麼多數選民會讓極右的茶黨在這次選舉中成為最大贏家?
這麼多為什麼的答案,其實祇有一個:失望,而且是徹底的失望。歐巴馬承諾要帶來改變,但兩年來多數人卻感受不到任何改變,居高不下將近百分之十的失業率,就是改變的具體反證。
但歐巴馬卻自認做了許多事,包括救經濟,救華爾街,救汽車工業,推動史上第一次的全民健保與金融監理等等,何以多數民眾仍會認為這些改變並非改變,而且更無益於他們的生活改善?何以選前民調中,有八成左右的人認為歐巴馬的改革走錯了方向?
歐巴馬的改革走的是民主黨的基本路線,但選前各項民調卻發現,多數民眾要的是小政府、低稅負。而且根據調查,美國選民中有兩成二自認是自由派,三成二自認是保守派,四成四自認是中間溫和派,也就是說,有七成六左右的選民屬於中間偏右,但歐巴馬改革走的卻是偏左路線。執政黨與總統無視於選民結構,而造成政策優先順位的排序錯誤,比方說,把全民健保置於創造就業之前,其結果當然就是民怨的沸騰,並在這次選舉時一舉爆發。
茶黨在這次選舉中就是這股民怨的最大獲利者。茶黨雖然組織鬆散,也沒有全國性領導人,但他們借殼共和黨參選,卻在各地都能帶動風潮,美國雖是兩黨政治,但「共和黨其名,茶黨其實」的那些新任參眾議員,卻將成為國會山莊的關鍵第三勢力。
這股新興勢力對華府政治的最大影響是:政黨政治將更趨極端化,政黨鬥爭也會更加白熱化。
在政治光譜上,茶黨是共和黨的右翼,屬於極右保守派,他們在共和黨黨內初選時,打敗了許多溫和派的黨內參選人,接著又在大選時打敗了溫和派的民主黨候選人,一路過關斬將,斬的都是兩黨的溫和派,也斬斷了「溫和即是美德」的國會傳統,未來參眾兩院議員不是極右就是極左,溫和派幾已凋零殆盡。
柯林頓第一任時,白宮與共和黨控制的國會兩極對立,並且一度造成許多聯邦機構的暫停運作,但共和黨過度對抗的結果,卻造成民意強烈反彈,反而讓柯林頓贏得連任。但茶黨在選前即已揚言絕不跟白宮妥協,也絕不讓歐巴馬有連任機會,可以想見選後即使歐巴馬伸出和解之手,但以反歐巴馬起家的茶黨,在大舉進占國會山莊後,唯一的使命就是把總統拉下馬來,兩黨的衝突祇會更多不會更少,甚至多到比聯邦機構關門更嚴重的地步,也不足為奇,難怪克魯曼會說:「未來史家回顧這場選舉,一定會以『美國的災難』視之。」
當然,這次選舉的最大受害者是歐巴馬。他雖曾改寫歷史,但他自己的歷史卻那麼快就被人改寫;他雖曾矢言改變華府政治,但最後仍被華府政治改變;更讓他難以釋懷的是,在競選過程中,他聽到太多類似這樣的聲音:「我們要把美國政府交還給美國人民」,「我們要進軍華府,把我們的政府拿回來」,這些聲音雖然多數出自茶黨之口,但顯然他入主白宮後,並未消弭種族問題,反而激化了更多仇恨政治的滋長。
「我們聽到了人民的聲音」,這是政客在選後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但歐巴馬聽到的聲音卻讓他憂心忡忡,就像有位專欄作家對這次選舉的評語「天佑合眾國」一樣,歐巴馬現在的心情想必也是如此。(作者為中國時報前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