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停地在全球各地設立投資據點的跨國公司,為求達到其投資獲利的目的,會按照其需求選擇最優的據點所在地,但同樣的,被選擇的地點或多或少也要有一些改變以符應跨國公司的要求來吸引投資。一旦被選擇點的改變超出本身所能負擔的極限,這種改變在跨國公司自己的眼中多半解讀為是必要的犧牲,但在一般的國際標準來看,則變成活生生的醜聞。而這兩種觀念的矛盾已經有過多次的衝突,甚至鬧上法庭,但由於抗議團體的堅持與團結,最後絕大多數吃虧的都是跨國公司一方。
最典型的例子是麥當勞漢堡公司在國際上一方面運用龐大的宣傳資金塑造其環保、兒童好朋友的形象,另一方面卻在南美洲不顧生態環境大砍熱帶雨林,在第三世界雇用童工為其生產玩具贈品。而在1990年英國有綠色和平組織有兩位義工在公開場合散發對其不利的負面文宣報導後,麥當勞公司勃然大怒,組成龐大的律師團決定進行毀謗告訴,這場官司纏訟六、七年,總共花了麥當勞公司一千萬英鎊,結果最後只獲得區區6萬英鎊的賠償,但在這兩位義工持續上訴及堅持不繳賠償的情況下,麥當勞更由於社會的壓力而放棄索取賠償金。
其實這次官司打下來,麥當勞公司不僅實質金錢受損,更由於官司曠日廢時,每次開庭都吸引一票抗議群眾與新聞媒體,最後法官雖然裁定義工必須賠償,但卻承認兩位義工的宣傳都是「事實」,以致於公司的種種負面消息都因此愈滾愈大搞得人盡皆知,公司的形象損失及其後補洞的宣傳經費根本就是無法計算的天文數字,不僅達到義工們把訊息散佈出去的目的,也反而讓這兩位義工愈戰愈勇完全沒有達到讓他們從此閉嘴的目的,還搞得自己損失慘重,真是一場辛苦為誰忙,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樣的例子在歐美的跨國公司的歷史中屢見不鮮,而台灣近期由於資本外移,跨國性的公司漸漸出現並在被投資國具有龐大的影響力下,已經出現許許多多負面的消息,並且已經引起數起國內外的抗議行動,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最後還將影響台灣的經濟與外交。
最近的例子是年興紡織公司在尼加拉瓜的勞資爭議及在台灣勞工團體的聲援行動,台灣的勞工團體基於國際勞動人權的標準不容侵犯與打折,所以把年興公司在尼國的種種對勞工的負面訊息公諸於台灣社會大眾,年興公司也同樣勃然大怒,決定要對台灣的勞工團體進行法律訴訟。
我們撇開年興公司的爭議,來探討這件事件的後續發展將對台灣社會產生什麼重大影響,這可以分成兩個層次來看,第一個是在全球化的壓力下,工人團結在產業外移的風潮下自助助人的重大意義;第二個層次則是未來在兩岸三通後,類似於年興這種對外投資的公司會愈來愈多,這些公司要如何以年興為鑑。
就第一個層次而言,近年來由於全球化的趨勢使然,跨國公司可以全球為範疇,將其資本運用在對其最為有利的任何一個角落,在這種情況下,勞工團體認為,如果台灣勞工允許它國勞工的勞動狀況低劣,那就等於鼓勵台灣的資本進行外移,以及讓資本以外移為要脅同意自己的勞動條件向下修正。在資本流動永遠比人口流動容易的情況下,絕對會成為待宰的羔羊。
所以在台灣動輒以產業外移作為台灣經濟警訊的指標,其實這完全只是從老板而不是從勞工的角度在看問題。在台灣產業大量外移工人大量失業,產業不外移也會撐不下去同樣也造成大量失業,在勞工的這種兩難情況下,必須進行跨國跨地區的勞工合作才能讓資本外移的誘因降低,真正解決台灣未來的失業問題。
在第二個層次方面,由於上述的理由,近年來國際勞工的合作並團結起來共同面對資本的事件日趨頻繁,甚至不僅僅是口號式的聲援,還有具體的行動,比如說在1997年著名的海王星玉號事件,由於利物浦碼頭公司發生了嚴重的勞資爭議,並且資方態度極其惡劣,引起了全球所有工人的憤慨,但海王星玉號的船公司卻違反規定與利物浦碼頭公司交易,結果各國碼頭工會聯合抵制海王星玉號卸貨,以致於海王星玉號有如希臘神話中的奧迪修斯在五大洋上漂流,船公司花費了無數的運費,消耗了無數的資金,差點還以船公司倒閉收場。
所以說跨國公司目前面臨的情況是,一方面在訴諸法律明顯無效並且風險過大,另一方面如果死不認錯專斷獨行的後果又是變相自殺的行為。在這裡我們必需提醒台灣所有向西邊行注目禮的企業,在全球競爭的壓力下,我們知道許多企業由於競爭對手在國外以低成本進行生產為基礎下所獲得的高額利潤而心懷驛動,但我們希望這些企業不是因為中國大陸勞工的低勞動標準而對到對岸投資趨之若騖,事實上近年來在大陸投資的台商已經發生數起重大慘烈的工安事故,我們強調工人的團結不會因為地域而有所消緩。
近年來麥當勞公司在歐洲屢遭強烈抗爭,甚至被抗議者指為是美國帝國主義向外侵略的代表。同樣的,要是台灣的跨國企業在國內外進行各種破壞勞動人權標準的行為,甚至動輒以上法院作為要脅,外國人民會如何看待台灣?基於此,台灣的外交思維也必須要進行改變,不能再把寶壓在一些被人民明顯唾棄但卻因為與台商交好的政權上,如果台灣政府不予制止甚至還給以支援,一旦大選變天,將舊政府推翻下來的人民必定會將台灣政府視為打壓工人、實行獨裁的同路人,他們會允許新政府與台灣保持良好的外交關係嗎?
在經濟方面,由於台灣年興的勞資爭議案件已經愈鬧愈大,甚至美國商務代表署都已經表態要求年興改進,在歐美已經有許許多多的學生、社會團體組成反血汗工廠聯盟,集體抵制年興紡織生產出來的商品,另外各國碼頭工會、運輸工會已經有計畫要抵制年興的貨櫃,以海王星玉號為例,這些碼頭工會可不只是隨便放話而已。我們要強調如果少部分台灣企業以勞工為芻狗的情況無法有效制止,甚至還普遍化讓台灣其它資本外移的廠商有樣學樣,造成國外各個社會團體的全面抵制,到時候台灣的原料運不進來、商品運不出去並且成為邪惡的同義詞,這種經濟的大利空可不是國安基金救得了的。
2000.11.17 台灣聲援尼加拉瓜勞工工作小組針對年興訴訟新聞的新聞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