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個社運團體發起「官逼農反,良心無罪」的萬人連署,並以「聲援楊儒門,搶救台灣農業」為號召,12月26日於彰化二林鎮進行全國大會師。此一活動受到來自官方和主流媒體的強力鎮壓,指責社運團體公然聲援白米炸彈客是「助長暴力,無視法治,扭曲價值觀」,會引起社會的模仿效應,是「一種病態的行為」。
然則,楊儒門在民間獲得廣泛的同情,社運團體的聲援行動獲得熱烈的迴響,卻又是不爭的事實。顯見,對於事件的判斷,官方意見與民間信念之間,有相當程度的落差。當局若是只汲汲於對當事人進行司法懲處,而蔑視楊儒門有關「照顧農民,拯救農業」的素樸訴求,那麼,社會的不滿和憤懣無從宣洩,恐怕更將埋下各種形式的抗爭種子。
許多蛋頭學者,乃至自命為「左翼」的資本論研讀者,呼應官方和警方的口徑,輕率地以「暴力罪行」定義白米炸彈案,對於蜂起的聲援活動,口誅筆伐不遺餘力。他們難道看不見,楊儒門的行為所揭示出來的,與其說是暴力,不如說是深沉的社會矛盾和利益衝突?如果說是暴力,那麼其間應有「施暴者」與「受害者」之間的關係。然則,楊儒門雖然犯案17起,卻沒有具體的受害者。反而在此過程中,長期受壓迫、被忽略的農民,從口水滿天的政治亂局中,竟能浮顯出來,成為輿論關注的焦點,並開啟了公民社會不同利益團體之間一場難得的省思與對話。農民自覺「受益」於楊儒門事件,應是他們群起聲援的動力。
楊儒門所揭示的社會矛盾和利益衝突,其實是社會關係的組成部分。在工業社會中,常見於勞資之間。僅只擁有勞力的工人和擁有廠房、機器、資金的老闆,其關係當然是不對等的,矛盾與衝突因而滋生。工人因此必須團結在一起,形成工會組織,方才得以運用集體的力量和老闆抗衡,爭取權利,從而創發出新的權力關係。同樣的,當台灣的資本家或其政治代理人結合跨國農企集團,以大量進口的農產品壓縮台灣農民的生存空間時,其間的矛盾與衝突自然浮現。然而,由於台灣農會組織的墮落,長期被地方惡勢力上下其手,馴至成為當權者附庸。楊儒門只好以一己之力,試圖以非常手段,凸顯不同階級之間的矛盾與衝突,尋求既定權力關係的重做調整。
社會既有的矛盾與衝突,唯其正視,方才有消弭或化解的可能;若是一味將抗爭者以暴力犯視之,進而以國家機器的暴力進行壓制與懲處,那麼,真正的階級對抗,恐怕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