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馬影展影評】(四)在實踐中反省與對抗 ─ 那一天,我丟了飯碗觀後感

2005/04/13

  台灣的媒體人大多拍別人,很少拍自己,如果拍自己,也多僅是同業的緋聞八掛,很少深切的反省自身的工作,以及在媒體勞動中遭遇到的困境。廖德明導演的「那一年,我丟了飯碗」卻是媒體人自己透過鏡頭訴說出自己的經歷與不平。

  故事要從1995年說起,那年4月,中國時報為了搶佔中南部市場,在新聞上求取南北平衡,於是以在地化為號召,分別在高雄及台中成立中、南部編輯中心。

  不過,總體經營不如預期,於是傳出中時報系打算節省成本裁撤中、南編輯部的聲音,當時的總經理余建新為防事態擴大、安撫人心,親自南下親口保証不會裁撤中、南編。

  資本家的話語有時就像政客的承諾一樣說變就變,2001年6月1日,中南編的員工一如往常照常上班,沒想到晚上九點,總社人事副總南下宣布「裁撤中、南編輯部,1995年由北部南下協助擴編人員可暫回台北總社工作,中南部在地招考人員則全部就地裁撤。」雖然並不算是晴天霹靂,員工們心裡早就有譜,但就像影片裡的受訪者一樣,他們相信自己為公司盡心盡力、自我充實,就算裁員也不會裁到自己,然而,有時許多結構性的壓力與暴力和自己付上多少努力並沒有太的關係。

  遭資譴的員工在影片裡告訴我們,中國時報並非沒錢支付資譴費,只是錢拿去投資別的事業,然而,轉投資美味尚未嚐到,失敗的惡果卻已由這群員工承擔。事實上,全球媒體產業不斷的整併與擴充,在新自由主義的論述前導下,朝向多角經營與利潤極大化的方向發展,其經營形態從文人辦報轉換為資本家擁有,而中時中南編的裁撤正反應了此種轉變的後果。

  傳統以才情、專業、風骨作為人員選用的標準的媒體,在資本化與商業化的媒體環境裡,赤裸與錙銖必較的市場能力反而成了老闆用人的關鍵,因此,媒體工作者除了可以把傳統為民喉舌、專業主義、創作自由視為理想外,更應該清楚認知媒體勞工和媒體老闆是個再簡單不過的勞資關係,媒體工作者是個徹徹底底的勞工,除了專業能外,更要有勞動意識。

  事實上,媒體工作是個有趣的雙重身份 —「創意」「勞動」者,一方面必須向自己的作品負責,例如,作品是否能發揮創意、是否能盡到公共與社會責任;但另方面,所有的作品又必須向自己的老闆負責,因為工作權握在資方手中。然而,在以利潤為導向的今日,兩種身份充滿著緊張與矛盾,使得媒體工作者經常必須在收視率與良心;飯碗與理想中作選擇,但缺乏勞動意識與行動支持的媒體人總是敗陣下來,然而,換個角度來看,想要實踐創意與理想,工作權的保障似乎是一個不能不關心的重要前提。

  影片中最令人動容的並不是中南編自救會的抗爭過程,因為相對於其它勞工抗爭也一點都不悲壯,但最讓人感動的是,這群朋友在抗爭過程中對勞動意識與能量的體認,以及在轉換跑道後,更能貼近其它的勞動者實際生活,感同身受的了社會大眾的一般處境,這是以往往高高在上的新聞工作人員所沒有的寶貴經驗與反思。

  這部影片勢必會在媒體實務與傳播學界引起迴響,因為它碰觸到以往媒體及媒體人忽略或迴避的重要議題,影片裡不僅說出許多媒體勞動者不敢說出的話,對有志於媒體工作的朋友作出最殘酷與最真實的提醒,也讓傳播教師有重新反省傳播教育的機會。

  記得有次和德明導演問我一個問題:告訴學生這些現實與殘酷會不會澆息他們對媒體工作的熱情?我停了一下說:我想,如果不告訴大家實況,會對不起對媒體工作懷有憧憬的學生。我和德明微笑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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