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記者陳思豪、陳宛茜】
問:整個中國似乎都處於焦躁的狀態,這種情緒、氛圍是怎麼來的?
許:過去幾年,大陸的多數需求都受到阻礙。大部分人無法感受到經濟發展的好處,卻蒙受房價、物價高漲、塞車等各種生活壓力。加上現代城市瓦解小社群、割裂人與人的關係,連找個女朋友都很累。為什麼豆瓣(網路社群)可以這麼發達?因為他們可以給你情感的慰藉。各方面的需求都被壓抑了,人們因此感到巨大的憤怒與受挫感。
張:社會結構的崩潰,需要一股巨大的能力來整頓,這股力量不是政治領袖就是宗教領袖。
問:大陸的中產階級出現了嗎?中產階級往往會帶來公民社會,兩位認為,中國的公民社會已經形成了嗎?
許:中國的中產階級出現了,但公民社會弱得可笑。
張:如果以經濟學家的數據來說,中國大陸現在的中產階級比台灣中產階級崛起的1970年代還多。但我們必須先打破一個迷思,民主和中產階級不一定有必然的關係。民主出現不一定需要中產階級,中產階級的出現也不一定會帶來民主。
以台灣來說,中產階級之所以比較反體制,是因為他們跟體制的關係比較少。但中國的中產階級不同,他們在經濟上受益的部分,並不會轉換為對政治體制的反抗,反而轉為支持,因為他們需要一個穩定體制來賺錢。
公民社會指的是讓公民參與政治、公共論述發展比較健全的社會。一個龐大的中產階級也未必會有一個好的公民社會,我們可能會看到一個私利的中產階級。
我認為中國大陸的公民意識出現了。2004年,時評在中國開始了,這是公共領域裡的一小塊。
許:時評在中國的產生是源於政權交接產生的政治鬆動。這是一個小循環。中國有一波波的小循環,知識分子的風潮在1989(天安門事件)被壓抑了,98年出來一次,被稱為小的「北京之春」,兩千年又被打壓了,但能量還沒消失。
2003年後,中國社會問題變複雜了,加上互聯網的火紅,讓公共參與討論更加熱烈。這時大家都很迷惘,需要小的意見領袖引領大家思考。
問:怎麼看劉曉波在大陸公共社會扮演的角色?
許:在諾貝爾得獎前,他被遺忘了,只有一小撮人知道他。他的得獎讓中國的反叛黨找到精神領袖,但半年過去,大家又不這麼想了,是吧。他的影響力被徹底的割裂。
張:當時有北京朋友告訴我,劉曉波的得獎是大陸反對運動的開始。但時間實在太短了,現在還看不出來。
許:大陸的反對運動無法形成勢力,因為大陸各個階層的分離太嚴重了,不同階層、不同地區的分離。中國的革命往往乍看力量強大,卻是快速到來、快速消失,這不就是新一代網路的特徵─迅速集結、迅速消散。
【2011/05/23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