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王室不敬罪」箝制言論
泰國社運要求廢除刑法第112條

2011/06/03
苦勞網特約記者

責任主編:樓乃潔

翻開泰國現代政治史,就如同許多第三世界國家一樣,是一部充滿軍事政變的歷史。1932年的人民起義成就了第一部憲法,但權力通常仍集中在一群傳統而保守的政治集團手中,這個集團以泰王為首,包括高層軍事將領、高層警政頭子、高層行政官僚等保皇派。他們時而發動軍事政變推翻民選政府,每次政變大約就又會重新制憲,從1932年至今,已經出現過18部臨時或正式憲法。

雖然形式上是君主立憲國,但民選政府遠非常態,通常是社會矛盾累積到一定程度之後,爆發出來群眾起義而迫使權力集團暫時讓位,相對進步的民選政府缺乏長期而穩固的群眾基礎,總是在還來不及推動足夠的社會改革之前,便又被軍事政變所推翻。民選政府反而像是軍事政權間的過渡。

1997年的憲法,是第一部完全由民選國會成員起草完成的憲法,又被稱為「人民憲法」。2001年,依據此憲法舉行的第一次國會大選,「泰愛泰黨」(Thai Rak Thai)的領導人、也是大財團資本家他信(Thaksin Shinawatra)獲得壓倒性勝利當選為總理,也是泰國第一次由單一政黨獲得國會過半席次單獨組閣。

他信代表的可說是新興的政商集團。他們原與舊政治集團有一定的關係,然而他信採行民粹主義路線,他開辦公共的健康保險,又對中小企業及鄉村地區的小農提出低利貸款等優惠措施,收買了仍佔泰國人口大部分的農村人心,他在2005年的改選中再次獲得壓倒性勝利,造成對舊政治集團的強烈威脅。

2006年9月,軍事政變再度上演,他信流亡海外,泰愛泰黨被迫解散。2007年8月19日,公民複決通過軍政府提出的新憲法,但投票率及投票贊成的比例都不超過六成。2007年12月,泰國舉行新憲後的大選,與他信關係密切的「人民力量黨」(People's Power Party)獲得接近半數的國會席次,仍然是最大黨。

接下來的戲碼,注意國際新聞的讀者應該都有印象。舊政治集團組成黃衫軍,繞個彎用群眾的力量軟硬兼施拖垮他信派的政權,換保皇派上台;然後是擁他信派的紅衫軍接著登場。保皇派用政變推翻民選政府毫無正當性可言,雖說他信是大資本家、但總是民選領袖,即使紅衫軍的領導人是擁他信派,但紅衫軍的行列當中,也有相當部份是自發性支持民主的群眾。

2010年4-5月間,保皇派政權派軍隊開槍鎮壓佔領曼谷鬧區街道的紅衫軍群眾。

「對王室不敬罪」

如前所述,即使泰王在君主立憲的形式上,看起來只是位虛位元首,但實際卻是位居舊政治集團的中心。保皇派為了鎮壓異己,亦時常「以國王之名」而為之,其中一個工具就是有名的「對王室不敬罪」(lèse majesté law)。

在泰國,「對王室不敬罪」的法律條文最早出現於1900年,當時觸犯此法條者,最高可處以3年的徒刑。1956年,「對王室不敬罪」被寫入目前的泰國刑法第112條;1976年10月,在一次著名的鎮壓群眾運動之後,軍事政權把「對王室不敬罪」的最高刑責提高至7-15年。

什麼行為構成「對王室不敬罪」呢?其實沒有明確的定義,譬如說,在泰國的電影院,每場電影開播之前,都會先播放舊國歌《頌聖歌》(註:《頌聖歌》為舊國歌,其內容在讚頌泰王,1932年的群眾起義形成進步的民選政府,當時徵選出現在的新國歌以取代《頌聖歌》的皇權色彩),如果播放《頌聖歌》時不起立致敬,就構成了「對王室不敬」的行為。

被以「對王室不敬罪」控告的人士,比起以其他原因被控告的政治犯,其處境更加危險。因為「對王室不敬罪」不需明確證據、任何人都可以舉發,追訴期長達15年,政府逮捕人不需事先簽發拘捕令,往往難以交保,審判不公開,甚至擁有國會議員身分都難以倖免。

根據泰國人權團體的統計,2006年軍事政變後,「對王室不敬」的案件激增,至今大約有五百件已送審,更多是已經被舉發、但警方及檢方尚未有動作的警告性質案件,尤其最近泰國政府決定於7月3日舉行下次大選。從1946至2005年,「對王室不敬」的定罪律是94%。也就因為上述種種原因,部分「對王室不敬罪」的當事人會選擇認罪改過,以換取較短的刑期。

「對王室不敬罪」的言論犯包括數名外國記者,他們被不准入境、或在被關押之後被驅逐出境,也造成某些泰國公民被迫流亡海外,近期的言論犯包括若干紅衫軍的領導人。以下則舉出兩個最近較有名的例子。

1. 國立法政大學(Thammasat University)的歷史學教授Somsak Jeamteerasakul,長期批判泰國的君主制,他於2010年1月在網路上提出八點改革君主制的計畫,其中包括了修憲、廢除刑法第112條及廢除樞密院(Privy Council,成員由泰王指定,皆為軍事將領)等。他稍早曾因在自己的臉書網誌內容批判王室,引來保皇派的圍攻而暫時關閉其網誌。5月9日,泰國軍方以「對王室不敬罪」控告他並要求最高的15年徒刑。

2. 工運份子、並曾在擁他信派媒體工作的Somyot Pruksakasemsuk,去年6月間曾因政府發佈緊急命令而短暫被補。4月30日,他被泰國政府特別調查部逮捕,被控以「對王室不敬罪」並不得交保。

儘管在白色恐怖的陰影底下,泰國社運各界還是在網路上發起了廢除刑法第112條的相關討論,但大部分是泰文,以下附上幾個英文的資料來源。

延伸閱讀:

1. “Overcoming Fear of Monarchy in Thailand”

2. 要求釋放Somyot的網頁以及線上連署聲援的方式

3. Political Prisoners in Thailand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