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sa nakah,dah!
Taiwan bale mgaya ROC

苦勞網特約記者

責任主編:張心華

「我們就是你們的一面鏡子,等到完全失去了土地之後,就連自己的名字都要不回來」。

6226313209_fb36476c59_m.jpgKahabu族人的歌聲,唱出部落的傳承。(攝影:孫窮理)

Kahabu:我們是你們的鏡子

Kahabu(噶哈巫)族,平埔族原住民的一支,由霧社奔流而下的「梅溪」澆灌出南投埔里牛眠山、守城、大湳和蜈蚣崙,「眉溪四庄」是他們生存的家園。

「有人說,讓平埔族進來,會瓜分掉原住民的資源」Kahabu的音樂暫歇,上了台的族人對著台下來自台灣各地,Amis/Pangcah(阿美)、Atayal(泰雅)、Paiwan(排灣)、Bunun(布農)、Seediq(賽德克)、Tsou(鄒)…這些現在還算被「中華民國」政府承認的「高砂族」原住民說話,「可是為什麼不是讓原住民族的人數變多,一起去爭取更多的資源?我們原住民為什麼要一直被分化?原住民就是原住民。」

中年的女英文老師說著,平常他教小朋友們外國的語言,這幾年,回到部落,才開始漸漸「發現」自己的族語。

「部落裏面只有40幾個人會流利地說我們祖先傳下來的話,我問媽媽,為什麼妳不教我們?她說,你們又沒有問」。

失去了語言,也失去了文化、失去了認同;這一切的根源,是失去了自己的土地;「現在Kahabu不敢像你們這樣,要要回自己的土地,我們只想跟『中華民國』說,我們要自己的名字」。

Kahabu的出現,多多少少帶著點突兀;而「中華民國」正掛在舞台的旁邊。

10月9號晚上,台北,中央藝文公園,「原民千年,台灣巴萊」音樂會,舞台邊,用長矛懸著一顆芒草紮成的「頭顱」,用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包裹著,這是今天下午在凱達格蘭大道「出草」的成果。

Seediq·bale

「出草」的對象是「中華民國」。

有某個漢人的頭目說過原住民是「伙伴關係」,不過這一次,在漢人的「(就是台灣的)中華民國」生日前一天,原住民對它的回應是,「到彩虹橋再一起當永遠的朋友囉」。

Kahabu的鄰居,Seediq來了。

6226316185_aa37765b4c_z.jpg這不是電影劇照。(攝影:孫窮理)

勇士們拿著長刀揮動,跳著震憾的「出草舞」,或許還不是80年前的霧社,但的確把人帶進了那一部燒燙燙的電影的場景裡。

6226848880_e97a23def9_m.jpg中華民國在百歲生日前,慘遭原住民「出草」,首級掛在舞台邊。(攝影:孫窮理)6239302290_e75dce3532_o.jpg日本在位最久的,有「鐵血總督」之稱的佐久間左馬太,推動「理蕃政策」,傳說他在「太魯閣戰役」,被Truku(德魯固)族人擊傷身亡。

Mona Rudao(莫那·魯道)這個曾經僵斃在漢人「抗日民族英雄」課本裡的人,而今透過普羅的商業電影重新活過來,並且有了新的生命。

電影「Seediq·bale」從1902年的「人止關」之役開始,瞬間飛躍28年的時空,來到1930年,年少輕狂的Mona,好像也瞬間變得沉穩、老練,其中遺漏的,可能是最重要的片段:這28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1910年,日本總督佐久間左馬太開始「5年理蕃計劃」,恩威並進,一方面用武力征服不服從的部落,一方面在文化上採取通婚、強制遷村、並灌輸以日式教育、宗教、切斷部落的生產關係等同化政策,在「鞭子與蘿蔔」的壓力下,Mona Rudao的選擇是妥協(所以蘋果日報可以踢爆他幫日本人屠殺Atayal族人),這與被稱為「味方蕃」的道澤群與總頭目Teimu‧Walis(鐵木‧瓦歷斯)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們之間本來就不是「親日」、「仇日」 這樣的差別(事實上,「道澤群」也有很長的抗日歷史)。

仇殺不見得會帶來族群的滅絕,但是同化卻會。日本人的「蘿蔔」,讓Mona Rudao個人作為部落頭目的權力被剝奪,也讓部落的主體消失。

「Mona Rudao象徵的精神是爭取部落『自治』」民進黨時代的前原民會主委、現在代表親民黨參選立委的Seediq民族議會籌備會召集人Walis‧Pelin(瓦歷斯‧貝林)說。

usa nakah,dah!

而今上距能久親王北白川宮領台之日116年,上距人止關戰役之日109年,上距鐵血總督佐久間左馬太因「太魯閣戰役」,被Truku(德魯固)族人擊傷而亡之日96年,上距霧社事件之日81年,上距行政長官陳儀領台之日66年,上距原住民族還我土地運動之日23年,上距台灣完成政黨輪替之日11年,原住民族依然沒有自治,也沒有土地。

民國百年,這裡找不到和1911年,中國武昌新軍起義的連續性,但是百餘年來政權的連續性,倒是昭昭於史冊。

Seediq帶來一句口號「usa nakah,dah!」,大家未必跟得上,就好像非Seediq/Atayal原住民,和漢人一樣,是最近才知道「bale」是「真的」的意思。

「usa是趕走,nakah是壞人,dah是叫人家離開這個地方的意思」。

「那可不可以說是『滾出去』的意思呢?」

「差不多啦,不過dah的語氣,沒有『滾出去』那麼強,Seediq沒有那麼兇啦」。

沒有那麼兇?不是會給人出草的嗎?到彩虹橋再一起當永遠的朋友…

6226323447_231b20a75e_m.jpgBaliyalaw(攝影:孫窮理) 

6226850472_490f8ff186_m.jpgCou(攝影:孫窮理)

這一陣子積極行動的Pangcah守護聯盟、Tafalong(太巴塱)青年團當然來了,1月28號,夜宿凱道卻遭到總統府參議黃大均傲慢以對,黃大均調職(報導),5月21日,花蓮大農大富森林遊樂園區向總統馬英九抗議(報導),9月再「為Sra(土地)而走」,走過各地土地被侵奪的部落,一路走到總統府。他們說著不知重複多少次、總統府卻總是聽不懂的「道歉、歸還土地、停止開發案」等幾個訴求;在台東侵奪刺桐部落居地的「美麗灣」,現在,台東縣政府也不幫他背書,但是縣長黃健庭卻用「來不及了」,這種財團一路走來始終如一的硬幹變成「既成事實」的態度來護航(7月10日反美麗灣報導)。

說出的和沒有說出的故事

而不只是年輕人,Pangcah的Cinaluan(吉那鹿岸)、Baliyalaw(巴黎雅荖)、Karowa(噶馹佤)3個部落,組成捍衛聯盟,由Karowa的長老Anaw(阿鬧)領軍,幾十位部落的長輩,拉起白布條,控訴數千公頃的土地遭到侵奪。

原住民族自治與台灣左派運動

國府接收台灣之後,台灣左派的行動者推動「原住民族自治」,「省工委會」負責組織原住民族自治(組織自衛隊、自治政府)的人,就是台灣農民運動的重要組織者簡吉。

1050 年11月10日臺灣省保安司令吳國楨上呈總統報告:
朱毛匪幫企圖在本省山地建立地下武裝,陰謀配合匪軍對台灣進攻,以為內應,經匪偽臺灣省工委會書記蔡孝乾擬定關於高山族工作指示及蓬萊族政策方案,利用二二八事變時叛徒所搶奪槍械,運入角板、霧社、吳鳳鄉收藏,派匪幹簡吉負責煽動高山族組織自衛隊,及高山族自治政府。雖匪首蔡孝乾、簡吉相繼落網,而匪在山地工作,如臺中方面有匪李喬松組織,角板方面有匪林元枝組織,阿里山方面有匪張明顯組織,威脅本省政治至大。經本部半年間之深入偵查,始將阿里山匪幹劉水龍逮獲,因而破壞匪在吳鳳鄉之組織,並繳出機槍十挺、擲彈筒四門、子彈四十餘箱,初步工作,雖告一段落,但清查潛匪及收繳槍械工作,方在開始。

師大地理系教授,Cou族人汪明輝,談到Cou重要的音樂家、詩人,在白色恐怖時期遭到國民黨槍決的Uyongu Yatauyungan(高一生/矢多一生),Yatauyungan在228時,率族人抗暴,事件後,又援助過左派(中國共產黨台灣省工作委員會)的袁國欽、蔡孝乾等人,1952年被捕,1953年遭到槍殺。

汪明輝談到與音樂會同時、在旁邊上演的原舞者「迴夢Lalaksu(Lalaksu,杜鵑山)」,他認為「迴夢Lalaksu」把他對家人的熱愛與後人對他的感念都表現出來,很讓人感動,不過汪明輝認為這齣音樂劇美化了Yatauyungan,卻忽視了他在1947年,他首先提出「原住民族自治」的構想,發出邀請函,邀請各部落到霧社,舉行「部落頭目會議」,這被國民政府視為「叛亂」;汪明輝呼籲大家要記起60多年前處死Yatauyungan的政權,也就是今天執政的這個政權,它阻礙原住民自治阻礙了60年,國民黨歌誦Yatauyungan,卻拒絕對Cou族人道歉,拒絕改正它的錯誤。

從Mona Rudao到Uyongu Yatauyungan;從「Seediq·bale」到「迴夢Lalaksu」,感人的戲劇說了一些,也隱藏了一些故事,說出的故事,來自「過去」的情感,隱藏的,則是與現在和未來有關的線索。

Yatauyungan的故事太重要,Cou族人坐了幾個鐘頭的車,從阿里山到台北,來不及說自己的家園被莫拉克風災摧毀,卻不得重建、連永久屋都沒有的故事,也來不及說「宏都阿里山BOT」破局之後,阿里山的現狀,災區的故事,只得留給高雄的Bunun來說。

Bunun,Atayal,水庫惡靈

6226854660_18f237cfe0_m.jpgBunun,Nansalu、勤和,不要用任何形式趕我們下山。(攝影:孫窮理)6226338981_62364aa289_m.jpgPaiwan的姑娘,來不及上台了。(攝影:孫窮理)

用一點也不永久的「永久屋」把族人拉下山,讓他們失去土地的故事還在繼續,不過另一個可怕的敵人「曾文水庫越域引水」計劃好像又要悄悄地動了起來,9月23號,水利署提出的「西引水隧道襯砌斷面由馬蹄形改為圓形」對照表,在環保署通過,引水隧道改個形狀,據說是為了「安全」(相關報導:莫拉克新聞網「曾文越域引水襯砌工程通過環評,仍為「引水」做準備」),「安全」沒有人會反對吧,「問題是這個政府沒有人要相信」Namasia Nansalu(高雄市那瑪夏區民族村)的Dahu(靼虎)說,「最近是沒有感覺到鑽炸的震動了,不過工程是一直在做,誰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桃源勤和的劉行健(漢族)也說。

「曾文水庫越域引水」東引水隧道,從荖濃溪到楠梓仙溪,從勤和打穿山脈,到Nansalu,接西引水隧道,再打穿山脈,把水引到草蘭溪,入曾文水庫。災前,在斷層破碎帶用炸藥炸山,炸得人心惶惶,災後,工程與小林滅村真相未明(2008.8月,孫窮理,越域引水與小林滅村「不專業」五連發:[1][2][3][4][5]); 「永久屋」的慈善,是一種形式,工程的威脅是令一種形式,「請不要用任何形式趕我們下山」,拿起布條,Dahu和劉行健走上了台去。

同樣在過去和未來,因為「水利工程」受到失去家園威脅的是Atayal。

石門水庫計劃起於1924年,由「嘉南大圳之父」八田與一規劃,後因戰爭中斷,1955年,副總統陳誠親任「建設籌備委員會」主席,與美援與美國建設公司大力推動,1964年完工,兩個政權的精銳,盡投注心力於斯。

Msbtunux(大嵙崁前山群)的部落,因而失去了家園;不過事情沒有這樣結束,桃園縣復興鄉的Hagay(哈凱)部落來了,在石門水庫上游的「巴陵攔砂壩」這一個錯誤的「保護」水庫的設計,造成水庫上下游河床抬高、護岸沖刷嚴重,位在河邊的Hagay部落從2001年開始,就只能搬到組合屋裡住,一住就是10年,這是現在發生的事;還有以後呢,比麟、高台水庫的興建,Piling(比麟)、Magaran(梅嘎蒗/梅花部落)、Tentana(天打那)、Yatuq(小錦屏)、Dagiw(吹上)、Tunan(秀巒)6個部落,加上學校、耕地…將一併被淹沒,Bunun在高雄碰到的「越域引水」炸山的工程,在比麟、高台水庫,一樣。

Atayal會唱歌,用歌聲唱出反水庫的心聲,Atayal是(也會mgaya;出草)溫和的民族,他們的歌聲也是溫和的。

當然,也有專業的歌手,那就是永遠不會缺席,Pangcah/Puyuma(卑南)的Panai(巴奈)、和Bunun的Nabu(那布)。

也許有一天
你也會想要離開繁華的城市
也許有一天
你也會想要看見
媽媽說的那兒時像天堂一樣的想像
也許有一天
你也會想要改變
用不同的方式和不同的價值
也許有一天
你也會想要了解
古老的歌在哪裡誕生

投影幕上投出的影像,是翻山越嶺,回到母親被國民政府遷村後,回不去的故鄉。

6226858810_53f823e412_z.jpgPanai、Nabu,如果有一天,回到母親的家。(攝影:孫窮理)

在很久很久以前,比Mona Rudao還要久以前,Kahabu族人說的「原住民就是原住民」,是不成立的,在台灣,沒有「高砂」、也沒有「平埔」;甚至Amis/Pangcah、Atayal、Paiwan、Bunun、Seediq、Tsou…這些名字,也沒有今天的意義,但是在「外來政權」,日本帝國和(就是台灣的)中華民國下,「台灣原住民」站到了一起。

「沒有平地、山地,原住民要用團結打破政府的分化」Bunun的Lituan(理斷)牧師,「台灣原住民族部落行動聯盟」總召集人以此做結。

當然,這是一個期望,現實並非如此;不過,政權侵奪而失去的歷史,和族群重聚結合的歷史,本來是疊合的,歷史,很長很長…

回應

表演都結束了才來發 電影劇照& 文字宣傳
會不會有一點太晚
而且還跟國際民族誌時間衝到
如果沒有影音紀錄片
難到要等 到彩虹橋 再(在)一起當永遠的朋友?…

錯誤:usa nakah,dah!
正確:Wusa Naqih,Tah!

Tah 是叫狗離開這個地方的意思。比叫人『滾出去』更強烈。

賽德克族民族議會籌備會 都會連絡人 瓦力司 得牧

文中〝Dahu和劉行健走上了台去。〞
其實是南沙魯的打亥Dahai老師和我,他拿著南沙魯的旗子,宣示自己的主權,和我們一起上台的還有Mizuhu(勤和)的Sumai,他帶領大家用布農族人出獵的呼喊Hu~ Hu~ Hu~! Dun-Ma-Na-Nu~!

會後我們又花了8小時趕車回去桃源,總共這趟車,從9號中午11:30出發到10號清晨06:45到山上,因為塞車,在20:10到會場待了2小時淋雨,總共18小時左右,回程大家都累了,紛紛倒頭大睡,司機也精神不濟,由達海‧張德政和我輪流陪他講話,總算平安回家,感謝上帝!

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我們看到真的原住民‧巴萊的精神了.....!

NABU不是布農族的嘛?

動不動拿出草來講,真的做了,被判死刑槍斃也是應該的

苦勞網的報導好棒,這麼多議題在原住民部落發生,且尚有更多的議題與部落組織無法前來結盟,執政者卻視而不見,竟還下令要在這個會期強行通過假自治法,如同東發條例般,開原住民傳統領域(如同賽德克巴萊所說的"獵場")大門、圖利財團~~~真是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