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資子公司永華機械打壓工會桃、竹產總圍廠抗爭破門未入

2012/05/19

苦勞網記者

責任主編：王顥中

日本汽車避震器大廠KYB集團所屬的台灣永華機械發生重大勞資爭議，不但以「散佈不實言論」為由，開除工會幹部，而且拒絕接受勞委會「解雇違法」的裁決，要求被解雇的工會常務理事商明郎必須就「不實言論」道歉後，才可以復職，昨天（5/18），桃園縣、新竹縣產總所屬會員工會，發動包圍永華機械八德廠的行動，百餘工會幹部一度突破警方封鎖、將工廠鐵門推倒，不過卻在現場總指揮桃園縣產總理事長毛振飛的決定下，並沒有進佔廠區，由於永華工會並未出面支持，中午用餐時分，商明郎在指揮車上，向廠區內用餐的會員喊話、尋求支持，之後並進入廠區，與會員握手，獲得熱烈掌聲支持，而依例每年都在廠區內召開的永華股東會，則因為這起圍場抗爭，不知道移到哪裡舉行，廠區的入料與出貨作業也因而中斷了半天。

工會幹部向前推擠，鐵門應聲而倒。（攝影：孫窮理）

警力不足以阻擋工會群眾的衝撞，工廠鐵門迅速遭到破壞，圖為勞動黨榮譽主席羅美文（中）與桃（右）、竹（左）產總幹部站在被破壞的鐵門上。（攝影：孫窮理）

桃產總幹部意圖從小門爬入工廠受阻。（攝影：孫窮理）

日資大企業打壓工會

使商明郎遭到解雇的文宣，是由工會12名理監事共同發出的。（攝影：孫窮理）

所謂「不實言論」，指的是工會在去年12月間，曾經發出一份文宣，指稱從下游大廠國瑞汽車工會幹部提供的資料顯示，公司與國瑞的的生意，獲利達到10%，與資方據以計算的獲利不符，工會因此提出增加年終獎金的訴求，公司方面不但沒有接受工會的訴求，而且在今年1月6號，將商明郎解雇，這個動作，造成寒蟬效應，工會幹部人人自危、甚至向資方道歉，不再有抗爭動作，商明郎與桃園縣產總於是轉而訴諸會員，尋求支持商明郎復職的連署；3月31日，連署超過半數，順利召開會員大會，通過補助商明郎解雇期間一個月3萬元的貸款；5月9日，勞委會正式裁定資方的解雇，構成「不當勞動行為」，要求永華必須讓商明郎復職，但是資方卻要求他必須先道歉，也就是撤回這個「不實言論」，這個要求。商明郎不願接受這個超越裁決內容的要求，於是將抗爭升高。

5月11號，桃園縣產總與商明郎前往勞委會，要求官方對資方藐視裁決結果，對資方施壓；17號晚間，日本KYB株式會社社長臼井政夫來台參與永華股東會，產總幹部與商明郎前往松山機場「接機」抗議，不過卻遭到臼井漠視的對待。18號一大早7點鐘，主要是來自桃園、新竹的各工會幹部百餘人，就聚集在永華八德場門口抗議；不過，抗議的群眾中，獨不見「事主」永華工會的幹部，甚至「重大關係人」國瑞汽車工會的幹部也沒有出現。商明郎說，年終獎金文宣的內容，是出於工會12位理監事共同討論後發佈，發佈當時的駐會理事也不是他，但是公司卻拿他開刀，主要是因為他在工會的資歷較深，負擔重要的組織任務。

永華機械生產汽、機車的避震器，是有50年歷史的老工廠，1980年代，現在的全球兩大避震器製造商、日本跨國集團KYB入股70%，使得永華成為該集團的子公司，目前，台資主要的持股者，為現在擔任永華董事長的曹子勤，她的另一個身份，也就是民進黨籍前立法委員、監察委員、台北縣長尤清的妻子。而到目前為止，也已經運作40年以上的永華工會，是台灣戒嚴時期就已經存在的老工會，15歲就隨著也在永華工作的父親，從嘉義北上，來到桃園任職的商明郎，在工廠一待就是30年，從基層的作業員，做到現在電鍍部門的品保員，三分之二的人生在這裡度過，也在這裡安家落戶、娶妻生子，45歲，年紀不大，外孫卻已經出世。

突破警力封鎖，工會未越界線

這麼有歷史的工會，「過去有跟公司固定的相處模式，不過現在也面臨世代交替的問題」，商明郎說，工會組織持續推動的擔子，落在已經擔任三屆理事的他的身上，「現在工會的幹部，有很多都是我找來的」，這顯示了商明郎在這個「周雖舊邦，其命維新」的工會裡，所扮演的角色，也顯示出為什麼資方要對一個為他賣命大半生老員工痛下殺手的原因。

「大家把手交叉在胸前、向前面慢慢移動！」桃園縣產總理事長毛振飛下令，百餘位幹部整隊向工廠大門走去；排在前面的，是毛振飛出身的桃勤工會青壯幹部，「有什麼責任，全部都由我來扛，要坐牢，我去坐」，在無數的抗爭現場，這是大家耳熟能詳「毛式風格」的指揮，現場八德分局三、四十名的警力，根本不是這些身經百戰的工會幹部的對手，不到三分鐘時間，警察已經被幹部們衝散，工廠的鐵門應聲而倒，被壓在鐵門上的警察，也有數名受到輕傷，同時已經有人輕鬆地越過鐵門進入廠區。

「停！向後退」，工廠大門已經打開，警察無力阻止，這個時候，毛振飛下令撤退，工廠大門的這一條線，沒有越過。

午餐時間，在警方的封鎖線後，永華機械的員工群聚，聆聽商明郎的發言。（攝影：孫窮理）

中午，用餐時分，永華的員工紛紛從生產線上走向大門邊的餐廳用餐，之後先是三三兩兩，接著是一群一群地聚在大門邊，遠遠地望著門外的陣仗，登上宣傳車，商明郎開始對員工們喊話，「總經理說，他的『guts』就是解雇我，公司要我拿錢走人，我要的不是錢，是要回去工作！」；解雇在法律上站不住腳，這個公司當然知道，私底下，公司方面也找商明郎，表示做到退休的公司、舊制的退休金這些都可以給他，但是就是不希望他回去，商明郎不是為了錢，公司也不是，「而如果我道了歉的話，那就表示，我承認工會之前說的都是錯的，那麼我們也不用爭取什麼了」。

日枉顧勞權，松山機場成抗議現場

一個公司的營運，尤其是一個跨國公司，從採購、銷售，到整個生產鍊上，利潤的移轉，十分複雜，加上資訊不公開，工會透過產業鍊上其他工會支援，推算公司的獲利，作為談判的基礎，這本來也是在資訊不對等條件下做到一點點拉近這個在協商上資訊不對等的方法，但是，這犯了公司的忌諱。

而就像3月31號，繞過工會，用連署方式召開會員大會，表達對商明郎的支持那樣，散落地或坐或站在大門附近的員工，用心聆聽他的發言，之後，他走下宣傳車，直接步入廠區，警方對於身穿制服「依法上工」的商明郎，也不敢做任何的阻攔，走入廠區後，他與會員一一握手，而會員以掌聲回應。

2010年底，日航重整，裁減台單本地空服員引發抗爭，目前還在訴訟中，日航工會的幹部帶來當時抗爭使用的「東亞屠夫」紙製牌匾，放在臼井政夫照片的前面，「沒有想到，這麼快這一塊牌子，就又要用到了」（日航抗爭相關報導：[1]、[2]、[3]、[4]）自從ECFA簽訂與311震災後，台灣政府希望日本資本著眼於出口關稅的利益，到台灣設廠，與日本的「特別夥伴關係」，也往往成為總統馬英九「通過中國走向世界」的宣傳（相關評論），重新成為台灣與日本國際航線的松山機場恢復昔日的榮景，但是卻也成為工會抗議的場所（2010年10月31日，松山首航，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與多位國會議員來台，遭到日航工會抗議「相關報導」），毛振飛批評：「日本震災的時候，台灣的工會紛紛幫忙募款，當時永華工會也熱情援助，但是沒有想到日本人卻以開除台灣的工會幹部來作回應」。

KYB為世界第二大汽車避震器製造商，生產據點遍佈全球。（資料來源：KYB2011年度企業社會責任報告書）

（左）經歷金融海嘯之後，KYB在全球的業績，呈現反彈的現象；（右）在KYB的企業社會責任報告中，強調「勞動人權」，卻放任海外子公司開除工會幹部、打壓工會。（資料來源：KYB2011年度企業社會責任報告書）

18日，商明郎（右二，穿白色制服者）在松山機場，在航警局人員環伺下，向來台參加股東會的KYB社長臼井政夫（左二）陳情，卻遭到臼井以蔑視的表情相待，臼井後來不發一語，快速上車離開。（攝影：王顥中）。

裁決制度陷嚴苛挑戰

而商明郎的案例，已經成為去年「新勞動三法」的「裁決制度」上路以來的最大危機，一般對於現行制度最大的質疑，就是它缺乏司法判決的效力，一旦資方不願遵守裁決的結果，仍然要到法院進行訴訟，如此一來，對於「不當勞動行為」的裁決，不但不能幫助到工會，反而因為多了這到程序，浪費訴訟的時間，目前有多個裁決案正在進行的南台灣客運工會理事長陳韻翔，特別從高雄趕到桃園聲援這一場抗爭，去年年底，南台灣客運資方解僱工會幹部郭志騰，也遭到勞委會裁決違法（工會新聞稿），陳韻翔說，資方目前是接受了勞委會的裁決，不過仍利用記過等方式持續打壓工會，而工會也持續以聲請裁決與資方對抗，但是如果勞委會的辦法只是對資方罰罰錢（《勞資爭議處理法》第63條，罰3萬到15萬），根本不痛不癢，工會很擔心，如此一來，裁決制度也就將要破產，「新三法」對工會的保障，也將形同具文。

商明郎說，勞委會當然可以有更積極作法，好比說，目前永華有60多個外勞，勞委會可以取消它的外勞名額，也可以撤銷日籍的副董事長布施浩司工作證等。「新三法」實施一年，當中最重要的「賣點」，就是裁決制度，一年以來，裁決也的確發揮了若干判定「不當勞動行為」的功能，不過現在卻因此案陷入「信心危機」，要如何捍衛這個制度，對於即將從「（勞委會）主委」升格為「（勞工部）部長」的王如玄，將是一個重大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