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美妤

在桃園縣復興鄉高義村,沿著大嵙崁溪(大漢溪)流域,一個名為哈凱(Hagay)的泰雅族部落,4月14日,老老少少一起長途跋涉到行政院前抗議、遞交陳情書。他們在三年短期安置計畫的組合屋住了十年之久,關於他們遷徙的故事,要從三十多年前說起。原本居住在復興鄉Hagay地區的哈凱部落,由於交通不便,在民國55年北橫公路開通後,部落共同決議買下大嵙崁溪上游巴陵橋附近土地,遷至巴陵橋一帶居住了二十餘年。哈凱部落位於北橫公路下方,再往下一些就是巴陵攔沙壩。民國85年賀伯颱風襲台,巴陵橋列危險區域;至民國93年艾莉颱風造成部落地基崩塌,已經不堪居住。高38公尺的巴陵壩就正對著哈凱部落建起,民國96年韋帕颱風來襲,巴陵壩右壩座遭沖毀約60公尺,而土石掏空非一時一刻,哈凱部落地基崩塌的原因直指巴陵壩。此外,闢建於部落上方的樂三道路也常在颱風季坍方,哈凱部落腹背受患,不得不搬。
哈凱部落居民搬遷至桃園縣原民局民國90年於下蘇樂地區建成的組合屋,想不到一住就是十年。漏水、龜裂自然不在話下,「鄉公所都是用補的。去年二月他們去貼防水膠布和隔板,但這無法解決問題……」嫁到哈凱部落的戴禮娟說,「現在這裡土石沖刷,地基滑動,鄉公所也是用水泥去填裂縫。」而永久屋基地在林務局擁有的三光一號地,這十年間他們不斷與公部門談,卻遲遲沒有下落。這個永久屋基地除提供哈凱部落21戶居民,另也供給34戶同樣地基遭掏空的高崗部落居民。事實上,基地早已於民國97年整地完工,但依法居民必須自籌其中20%經費才能建屋──務農、打工的居民何來經費?更別說原住民向銀行貸款,時常借不到錢。
「以前房子都自己蓋,八八風災有以工代償,我們也可以這樣做,但為何都沒有別的方案?」戴禮娟說,「100萬元經費,之前談65萬自己負擔,即使如此我們還是願意,但卡在信貸問題。現在的方案是我們自付20萬、政府出80萬,但原民會還是說要等信貸條款核定通過。」她提起部落曾求助立委,去年孔文吉到部落開會,鄉公所召集各相關單位,而水利署代表竟說「我們不知道大漢溪沿岸還有你們這群受災戶」,其他曾在風災中受水利設施之害的部落幾乎都有賠償,然而水利署不願給哈凱部落任何承諾和部分負擔永久屋重建經費。

除水利署,其他相關單位皆共同承諾民國99年撥預算、100年展開永久屋重建。「但今年3月11日原民會的公文卻說我們沒遞企劃,我不知道從去年四月到今年三月他們在幹嘛?」戴禮娟說。而公部門承諾的永久屋也僅是一層樓、17坪大小的規格,無論人口多寡,即使一家五口也必須塞進這樣的空間。以因公共工程而受災的災民而言,他們的要求不多,僅要求政府保障部落安全與居住權、賠償部落因巴陵壩和樂三道路興建而崩塌的損失、在汛期前完成永久屋、讓居民充分知情並參與永久屋興建計畫決策、以及釐清行政部門延宕十年未永久安置的怠惰責任。
為使石門水庫順利提供下游居民清潔的用水,集水區興建了義興、榮華、巴陵攔沙壩,受巴陵壩之害的不只哈凱部落,附近的三光、爺亨也面臨土石滑動的危機;歐蜜.偉浪牧師也提起,義興部落因義興壩造成兩側坍塌而危及部落安全,再往上游,榮華大壩造成台七線(北橫)坍方,落差十幾公尺,鄰近的比亞外部落有生命財產危險。艾莉颱風後,政府以《石門水庫及其集水區整治特別條例》投入250億經費展開各式以「保育集水區」為名的工程,如今計畫已近尾聲,實際效益也仍未知。
泰雅族祖先尊奉和自然和諧共處的生活準則,現今留在原鄉的泰雅族子孫多從事蔬果種植,卻因政府以公共利益之名大行建設工程而遭難或離散。如今政府又在尖石鄉規劃比麟、高台兩座水庫,彷彿水利署的存在就是為了無止盡的大型工程,而為了都會區的工業、民生需水,山與山的子民都理當犧牲。在已非工業掛帥的今日,人與土地的關係若仍不加檢討,先是原住民文化的消亡,而受傷的山和河流不再穩定供給可用水源,或許也是可預期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