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黃奕瀠】在樂生保留運動最高潮那兩年,許多民眾批評:「這些學生又出來亂了。」在社會刻板印象裡,學生就是要好好讀書,不要惹是生非,卻從不問:「為什麼他們寧捨棄玩樂,卻為這些非親非故的殘疾人士挺身?」
走一趟樂生院,很輕易就能得到答案──他們視彼此為家人。長年被隔離、被歧視的樂生院民,難免自卑有心結,但民國六十二年第一批踏入院區的輔大學生以毅力溫暖了他們,打開他們的心防;學生看到院民也如同見到自家祖父母,光想像家中長輩受到如此殘酷的對待,他們怎麼也無法忍受。
於是,在樂生院區,總聽得到阿公阿嬤關心這些年輕人的溫飽;在行政部會前靜坐抗爭時,學生擔心院民受寒,會脫下外套往他們身上披著;開會時,院民藍彩雲別過頭輕擦眼淚,心裡害怕但更擔心學生:「他們也是父母疼愛的孩子。」在強勢警力前,年輕男孩們以肉身保護阿添伯,哭叫著:「不要打院民!」
這段時期的樂生院民約有四百餘人,平均年齡六、七十歲,如今迅速凋零,八年後的今天僅剩百餘人。而樂生青年則從六年級到七年級,現在連九年級都有,橫跨數個世代。現年二十六歲的何欣潔踏進樂生院時才是個大三學生,當同學都玩社團、計畫自己的未來時,她和其他樂青並肩作戰,卻難以和同學討論這些議題。
如主持人李偉文所說,那時股友社、熱舞社是校園裡最熱的社團,年輕人對社會服務、公共事務較為冷淡,但「非主流」的樂生青年還是成功號召六千人上凱道遊行、六步一跪向社會祈願,也招來兩百名年輕人以鏈條、雙手束綁身體,對抗八百多名強勢警力的拆遷。在這個學生參與社運備受肯定支持的時代來臨前,這些樂生青年早親歷社會的冷漠和不公義。
三月初春,有兩對樂生青年在已然坑坑巴巴的樂生院舉行婚宴──這是樂生保護運動開始以來第八對新人,同樣要和阿公阿嬤一起慶祝。其中一位新人的母親說,在這個社會就是需要這樣溫暖的角落,並叮嚀兒媳不用管她,她會照顧自己。她願將兒媳都奉獻給社會,儘管路途艱難,卻永遠是他們背後的支柱。或許,這正是樂生院石碑刻寫「大德曰生,以院作家」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