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芭樂》解構浪漫愛,看見移工生活

苦勞網實習記者

責任主編:王顥中

【編按】作為續集的《彩虹芭樂》,去年(2012)底初於新北市紀錄片影展以開幕片之姿面試,在前天(3/29)的特映會更是吸引超過百名的觀眾購票觀賞,擠滿了整個耕莘文教院的放映廳。如果過去的幾次觀影機會你都不巧錯過了,除可洽詢台灣國際勞工協會(TIWA)購買DVD外,目前他們也正開放播片講座的邀請,如果你有合適的空間與一群想看片的人,可以直接與TIWA聯繫,讓他們帶著片子與講師,直接到現場進行交流跟互動。

《彩虹芭樂》接續移工T婆故事《T婆工廠》拍攝成第二集,兩部影片都巧妙地以同志愛情為主軸,串出移工漂移勞動的生命故事,同時關照各種結構層面的問題,如《T婆工廠》中國家機器在勞工權益上扮演的角色;以及《彩虹芭樂》中揭露的菲律賓當地生活景況,都讓觀者有機會藉此進一步思考這些從菲律賓出發,欲以勞動交換位置的移工,實際面臨的結構性問題。

那愛情呢?移工議題這麼一個硬梆梆的題材竟然最後發展出愛情故事,還一連拍兩集。在《T婆工廠》裡的T婆伴侶到了紀錄片最終,導演交代了每一對後續的狀況:有人還在一起也有幾對分手了,但結局給人的感覺並不幽暗,反而透過最後的飛機窗戶鏡頭,給人一種歡愉的期待,對未來充滿不確定、但是是可以期待的。有可能是因為移工此時抗爭獲得暫時性的成果,換得了相對平等的轉換雇主座談會,抗爭與她們的愛情互相映照成不同的色調,而這一集的結局是鮮豔明朗。

《彩虹芭樂》的色調則明顯是混色,混出來又髒又暴力又現實,並且停留在一個「混」的狀態,而非混色完畢後凝固的單一顏色。要說是彩虹也是,但更像是因缺乏靈感而發怒的畫家把調色盤裡的六色顏料用畫筆擰攪在一起,顏色斑駁不絢麗,也可以說是某種野獸派。接在《T婆工廠》後,這一集的T婆們都離開了台灣,各自發展。有人回菲律賓、有人再度移動到別的城市從事勞動;有人成為白領階級,也有人找到了白領階級的女朋友,讓女朋友養;有婆跟男人結婚生子、同樣的也有T跟男人結婚生子。

《彩虹芭樂》中的Alice和Mildred。

《彩虹芭樂》的斑駁是相對於《T婆工廠》的鮮豔明朗而來。在第一集當中,因為飛盟抗爭而聚集在一起的這些愛侶的生活裡,首先她們遠離了原生家庭、再來是生活空間侷限在多人狹窄的宿舍、然後她們一同面對壓迫並且一同抗爭。這聽起來難道不像唯美的童話故事背景,沒有家人與親戚的阻撓,她們變身成異性戀伴侶組合「王子與公主」;女工宿舍多像是一座快樂的森林或者城堡;然後她們面臨的壓迫與抗爭多像童話故事必備的巫婆、多頭火龍;最後抗爭的結果是暫時的「happy endding」。

《彩虹芭樂》則是王子公主面對「生活」的故事。回到家鄉的愛侶仍然需要工作,並且開始面對龐大的結構,她們開始要與「未來」二字或戰鬥或妥協,戰鬥者需要資本,如白領階級的Alice與漂亮女友Mildred領養了小孩,戰鬥出她們的未來。妥協者就如進入家庭的T或婆,Ellen與Elsa在《T婆工廠》裡是一對幸運且幸福的愛侶,Ellen幽默風趣、Elsa溫柔可人。Elsa在《彩虹芭樂》裡也結了婚,她形容與男人這一年的婚姻既快樂又悲傷,然後在鏡頭前哭哭啼啼的說著Ellen才是可以完全進入她內心、相知相惜的那個人;拍攝者問她那會不會想跟Ellen復合?Elsa繼續哭說不知道,也許只能做朋友。

不能復合,是童話故事的終點,這次面臨的是現實生活與可以想像的「未來」,不是打得死的怪獸。倒不是說同志伴侶就沒有未來,而是當這個「未來」放在社會脈絡中來看時,可能是很異性戀思維且單一的,若像Elsa一樣缺乏戰鬥資源者,就無從選擇只能暫時與這些期待妥協。愛情的物質性最極端的體現或許是「放棄愛」,人們要愛之前得先想辦法活下去,為了生存、為了未來,穩定可以取代愛情。

聽起來似乎太悲觀了,但這就是愛情的本質,在比較真空的環境中我們可以想像它美好的樣子叫做「浪漫愛」,當放到社會現實中那叫做「親密關係」,維持一段關係就像經營公司,需要溝通、需要面對物質層面的很多因素,然後也要面對關係的結束,如同《彩虹芭樂》中還在紀錄片拍攝期,便一個個過世的主角。《彩虹芭樂》斑駁的髒髒色調歌頌不了任何愛情的美好,卻描繪了生活實在的樣子,不只是移工的也是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