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主編:王顥中
【譯按】烏克蘭近期政局變化迅速,早前的反政府運動或稱作「親歐盟示威」(Euromaidan),已令總統亞努科維奇下台。西方主流媒體普遍同情或歌頌這場運動,甚至稱之為「民主革命」。或者此篇文章,有助讀者從另一角來理解這場運動。作者以翔實的資料、獨特的分析,從真正左翼的立場,向我們揭示這場運動的來龍去脈及其性質。原文貼出的日期為2014年2月3日。作者希夫林是英國聯合起來反法西斯主義組織(Unite Against Fascism)的雜誌編輯,譯文經作者同意,刊載於台灣《苦勞網》和香港《獨立媒體》,如要轉載,請註明出處。(原文連結)
自去年(2013)11月開始,巨大的抗議活動已經震撼烏克蘭。反政府的群眾佔領基輔獨立廣場,出現一幕幕的戲劇性場面,激進的示威者與警察爆發激烈戰鬥,政府建築物被示威者衝擊及佔領。
到了12月初,抗議運動突然升級而吸引無數民眾湧入參與。但首先吸引我注目的,就是法西斯組織的旗幟。
很多媒體報導都配上這張來自美國聯合通訊社的圖片,當中包括《衛報》(但隨後已被移除),以及BBC的報導。
他們沒有提到這圖片裡的三根指頭標誌的旗幟,就是烏克蘭法西斯政黨全烏克蘭「自由」聯盟(Svoboda,【譯按】以下稱斯沃博達黨)的黨徽。
這並非表示所有或大多數參與這場抗議運動的示威者都是法西斯份子。但從圖片清楚帶出的訊息是,法西斯份子公開地且有相當多的人數出現在抗議運動裡,而他們已被這場運動的群眾接納。
此後,法西斯份子的實力和影響力獲得駭人的發展,由他們帶頭進行最激烈的行動。死忠的法西斯份子就是扮演佔領基輔市政府的核心角色,以及在Hrushevskoho大街設立街壘與警察進行激烈的巷戰。
烏克蘭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這到底發生甚麼回事?這裡有各種不同的解釋。
──大多數西方媒體的主流報導,與歐盟和美國的政客沆瀣一氣,同情這場「親歐盟示威」(Euromaidan)。這場示威肇始於烏克蘭總統亞努科維奇(Viktor Yanukovych),在最後一刻中止與歐盟簽署政治和自由貿易協議。
歐盟的部長們,當中包括英國外相威廉‧海格(William Hague),對反對親俄的亞努科維奇政府的親歐盟示威者,表示支持,認為他們是民主鬥士。美國國務卿約翰·凱瑞(John Kerry)也加入一份。
──然而,並不是所有評論員都墮入這種立場。《衛報》專欄評論員米爾恩(Seumas Milne)對以上這個論點嗤之以鼻,指出歐盟和北約在烏克蘭的戰略利益,以及法西斯份子的存在。
米爾恩對亞努科維奇並非沒有批判,亦公開反對亞努科維奇政府對示威者的鎮壓。他沒有忽視烏克蘭在貧窮、不平等和政治腐敗下,民眾的不滿和失望。
但米爾恩文章集中火力抨擊「親歐盟示威」和它西方的後台老闆。他的總結是,要警惕「外來勢力介入」烏克蘭的危險,這個警惕當然是指西方勢力而不是俄羅斯。因此,他實際是在呼應俄羅斯總統普京所說過的問題(【譯按】米爾恩原文)。
──此外,也有些左翼認定抗議是反資本主義運動的一部份。而在首都獨立廣場的巨大抗議和與警察的戰鬥,驟看起來有些熟悉的感覺。
以上三種立場,我全部都不認同。為什麼?我的理由如下:
寡頭統治集團
這場抗議運動真正反映的是烏克蘭統治階級的分裂。烏克蘭的寡頭統治集團:少數非常有錢有勢的人,控制大部份經濟和很多政客。
在這些寡頭統治集團之間,就是以誰的利益依附於歐盟以及誰會因為與俄羅斯的緊密關係而獲益來作出劃分。寡頭集團的覆蓋面,主要集中在幕後操縱亞努科維奇政府那幫人。但是親歐盟那邊也有它的寡頭集團。
親歐盟的寡頭例子,就是在這次抗議活動投入最大動員的祖國黨(Fatherland),其黨魁泰莫申科(Tymoshenko),目前仍身繫獄中 (【譯按】泰莫申科為烏克蘭前女總理,本月22日已獲釋)。泰莫申科成立的燃氣公司曾經在某時期控制了五分之一的烏克蘭經濟。
不論是那一個寡頭集團,他們心裡對烏克蘭普通老百姓的福祉是毫無興趣的;盤踞在邊界,正奔走鑽營的歐盟和俄羅斯等大國勢力也不會關心老百姓,它們追求各自利益的寡頭、政黨代理。
「親歐盟示威」──它主要訴求烏克蘭與歐盟簽署協議和結盟──實際上是統治階級內部一個派別在背後所作的群眾動員。
烏克蘭人要求與歐盟發展更緊密關係,看看歐盟內工人的實際經歷,可能更有助益。例如在希臘,歐元政權為希臘工人帶來的苦難。[譯註1]
當英國保守黨的海格和他的同行,在歐盟大聲疾呼支持示威者;當德國基督民主黨的總理默克爾(譯按﹕台灣譯作梅克爾)和烏克蘭兩大反對黨(譯按﹕祖國黨和改革烏克蘭民主聯盟UDAR)一起聯手支持「親歐盟示威」,警鐘敲響了!
這些政客和媒體敦促烏克蘭和歐盟一體化,和將「親歐盟示威」視為是走向繁榮和民主的正確道路,我不認同左翼應該落入這種立場。
工人的分化
「親歐盟示威」沒有團結烏克蘭的工人。這次示威的動員主要來自烏克蘭西部和中部,就像選舉時投給反對黨的票源一樣。而在南部和東部地區主要投給親俄的亞努科維奇政黨的選民,對「親歐盟示威」沒有太多的支持。
烏克蘭的人口組成,可以將它一分為二。全國有四成人口主要說俄語。另外5%是說其他少數民族語言。俄語人口主要集中在南部和東部地區,而烏克蘭語是第一語言的人口,則分布在西部和中部地區。
在這兩大部份之中,其重工業分布、就業水平和工資率都有所不同。兩邊有不同的歷史,和對歷史有著不同的看法。南部和東部地區的經濟與俄羅斯工業緊密結合。
說俄語和烏克蘭語的人口,各自內部也不是同質的。但是這種非正式的分野,和彼此相對平均的人數分布,有助於解釋每邊的政客都會輪流執政(不管是否靠操縱選舉──烏克蘭的重大問題是貪污舞弊和寡頭集團的巨大影響力)。
2004年所謂的「橘色革命」,也像今次「親歐盟示威」一樣吸引主要來自烏克蘭西部和中部人口的支持,使過去靠操縱選舉的亞努科維奇下台,親西方的政權上台。但到了2010年的選舉,選舉觀察員認為選舉過程可以接受,亞努科維奇又重新掌權。
我認為這場運動存在一個問題,就是與統治階級內部的一派結盟。同時,它又與龐大的工人階級切割開來,因為後者視它自身的利益連繫到親俄的一邊。
俄羅斯的利益
俄羅斯在烏克蘭有長期的戰略和經濟利益,在這次事件表態支持亞努科維奇。
我想清楚表明:我同樣不支持親俄陣營的一邊,不單只是因為政府軍隊駭人聽聞的鎮壓。
公允地說,雖然米爾恩沒有迴避亞努科維奇政府的貪腐和暴力問題,但比起要密切關注親俄派系存在的問題,他明顯更熱衷於警告抗議運動與西方結盟的危險和指出它的實際缺陷。
米爾恩抨擊歐盟和北約的陰謀活動,但對普京的威逼利誘的活動並沒有作出同樣嚴厲的批評。
米爾恩說,蘇聯解體之後,寡頭集團「私有化」國有企業和獲得財富。他這樣批評寡頭集團,我想或者當他回望過去蘇聯的史達林年代,眼裡帶有遺憾的淚痕。
蘇聯寡頭集團的化公為私,事實上當然是的。但是米爾恩不能哄騙我們的是,史達林主義國家在私有化前以工人利益的名義進行統治,實際是無情地剝削工人,舊蘇聯年代工人的處境就像在西方被剝削的工人和今天烏克蘭的工人。
我寧願用回一個老口號:既不是布魯塞爾,也不是莫斯科。
反資本主義?
我已經看到在左翼一邊有些評論形容「親歐盟示威」是一個反資本主義抗議。但這不是一個反資本主義、反緊縮政策的運動,甚至不是接近工人階級的一些訴求。
民眾對生活水平的日益下降和政府貪污成風,產生普遍不滿和憤怒,激化群眾上街。警察的暴力激起群眾的義憤也是一個因素。這些都是真確的。
無論是在烏克蘭或其他地方,反對警察暴力、國家鎮壓、限制抗議活動的法律,都是非常正確的。姑且不論人們對歐盟或其他勢力的意見是怎麼樣,沒有人會支持亞努科維奇的鎮壓。
烏克蘭3個在野反對黨,它們分別是季莫申科的祖國黨,由拳擊手克里琴科(Vitali Klitschko)領導的改革烏克蘭民主聯盟(Ukrainian Democratic Alliance for Reform, UDAR,黨名的烏克蘭語是「拳打」的意思),和由提雅尼博克(Oleh Tiahnybok)領導的法西斯政黨斯沃博達黨(Svoboda)。這3個在野反對黨並非全部控制了「親歐盟示威」。
但抗議運動沒有獨立於在其背後親歐洲的政客和寡頭集團,提出自己的訴求。
如果這場運動能提出反資本主義的口號,鞭撻暴利寡頭集團,或甚至提出工人階級的訴求,例如提高工資或者其他,這就會打破只是親西方的西、中部地域關係,而團結整個烏克蘭的廣大平民百姓。兩邊的寡頭財閥集團將會驚惶萬分。
但沒有跡象顯示運動會朝這方面發展。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作為一個整體的運動,接納法西斯份子在其中的存在和發揮的作用,為死忠的納粹份子參與激烈的戰鬥拍手叫好。這當然不是一個進步運動的特徵。
民族主義問題
「親歐盟示威」是個非常鬆散的運動。除了出現各種法西斯的旗幟,在運動初期有很多歐盟旗幟,烏克蘭國旗(藍色、黃色各半)也無處不在。
民族主義令這場運動染上其顏色。從同名的正式反對黨祖國黨到一般示威者,「祖國」(Fatherland)的概念被操弄著。有些歐洲左翼認為這是進步的,其實不是。
這運動不是要爭取民族獨立、民族解放或者民族權利的鬥爭。這同樣不是反殖民的鬥爭,也不是如西班牙國內加泰隆尼亞地區爭取自決的問題。
烏克蘭是個獨立國家,有它自己的資產階級。不論用公民身份、族群或語言來界定烏克蘭人,在烏克蘭境內沒有因為是烏克蘭人的身份而受到壓迫。
相反,烏克蘭民族主義幫助統治階級,加強分化工人階級,起著反動的作用。而且,這種佔主導地位的「柔性」民族主義思想,為法西斯份子提供滋長的土壤,因為法西斯份子的意識型態來自極端的民族主義(國族主義)。
法西斯組織
烏克蘭的法西斯組織,遵循傳統的雙軌策略,選舉和準軍事組織(或街頭戰鬥)同時並行。斯沃博達黨成立於1991年,是烏克蘭主要的法西斯政黨,它成立時的名字,更為坦率地暴露其法西斯的性質──烏克蘭國家社會黨(Social-National Party of Ukraine)。斯沃博達黨黨徽用了象徵納粹的符號 Wolfsange 和設有準軍事派系烏克蘭愛國者(Patriots of Ukraine)。
過去十年,斯沃博達黨走向一個歐洲法西斯(Eurofascist)的道路,這路線由法國的國民陣線(Front Nationale)創立,後來也被英國國家黨(British National Party)採用。斯沃博達黨對黨組織做了整頓工作,正式與其準軍事派系分家(但同時暗地裡保持私密關系),並放棄了 Wolfsange 黨徽並換上歡欣的三指標誌。
斯沃博達黨在歐洲民族運動聯盟(Alliance of European National Movements, AEFM)裡是歡察員身份,這個歐洲極右黨派的聯盟,成員包括英國的國家黨、匈牙利納綷政黨更好的匈牙利運動(Jobbik)、法國的國民陣線[譯註2]。
斯沃博達黨在2012年國會選舉,整體得票率10.4%。它的票源大部份集中在烏克蘭西部,它在那一些地區的得票率達到40%(相比烏克蘭東部只得1%)。
斯沃博達黨得票率10.4%,遠高於希臘新納粹金色黎明黨(Golden Dawn)在選舉6.9%的得票率,斯沃博達黨現時有36名國會議員。選舉之後,它正式成為與季莫申科的祖國黨和UDAR所組成三方反對黨聯盟的其中一份子。
這些反對黨領導「親歐盟示威」,三方聯盟將斯沃博達黨的角色正常化。斯沃博達黨在聯盟內有充裕的活動空間及重要地位,十足的政治暴發戶。它作為聯盟的一部份,以自己的名義發起行動呼籲,但又得到三黨領導的簽署確認。反對派與政府的談判裡,斯沃博達黨黨魁提雅尼博克與其他兩個反對黨的地位相等。他被媒體廣泛稱為「民族主義」的領導。
在這種情況下,也許對抗議活動接納法西斯份子的存在不會感到奇怪。
法西斯準軍事組織
斯沃博達黨的有利位置同時為其他法西斯團體提供保護,當中有烏克蘭國民議會─烏克蘭人民自決(Ukrainian National Assembly-Ukrainian People's Self-Defense,以下簡稱UNA-UNSO),UNA-UNSO實質是個納粹準軍事性組織[譯註3]。還有死忠的法西斯組織右派地帶(Right Sector)(【譯按】Sector這裡的意思有軍事管制區域或地帶的意思)[譯註4]。
從這次示威,可以見到出現紅黑旗幟。可悲的是,這不是無政府主義的旗幟。這個紅黑旗幟是呼應二戰期間烏克蘭叛軍(Ukrainian Insurgent Army)的軍旗顏色,這個軍團是由班傑拉(Stepan Bandera)領導的烏克蘭民族主義組織(OUN-B)的軍事組織。這組織最初與德國納粹結盟,納綷德軍在設立的烏克蘭營,直接訓練其士兵[譯註5]。
烏克蘭局勢發展的關鍵是,法西斯組織領導了大多數激烈的抗爭活動,這為他們贏得更多的支持。
在這個照片集連結中,可以看到斯沃博達黨和其他法西斯份子佔領基輔市政府後,市政府內外的情況。他們控制了市政府,以此作為訓練頭盔戰士的基地。法西斯份子帶領這些「自衛」隊(他們是被帶進黨內的準軍事和街頭戰鬥的菁英),在設立的街壘以汽油彈與警察作戰。
1月在Hrushevskoho大街,與警察的衝突中死亡的3個示威者,其中一位名叫Roman Senyk,他的死訊是由斯沃博達黨的一位國會議員公布。
第2位衝突中死亡的示威者Mikhail Zhiznevsky,是UNA-UNSO的成員。該組織為他舉行一次完全是準軍事的喪禮及巡行。在棺木的遺體蓋上鮮明的紅底黑十字黨旗,成員抬著仍未闔上蓋的棺木通過「親歐盟示威」現場,公開讓人瞻仰他的遺容,沒有人感到詫異或驚訝。第3位死者是阿美尼亞的民族主義份子。
在這情況下,示威運動不單只接納法西斯團體,而且示威者視他們為最勇敢的和戰鬥的「活躍份子」,法西斯份子得到廣泛的尊重和欣賞。斯沃博達黨和其他法西斯團體,能夠利用這種突出角色招攬更多新兵,建立他們的組織和增強影響力。
結論
現實情況是人們對經濟貧困的不滿、對貪污的痛恨和對政府的憤怒,成為很多人參與這場抗議運動的動機。但是,這不會使到運動帶有進步意義;也不會因為抗議採用的形式,包括佔領廣場、政府建築物和與警察戰鬥,而變得有進步意義。
當這裡沒有左翼或工人階級來回應緊縮政策或政治腐敗的問題,人們的憤怒或不滿會被引導到一個非常不同的方向,其他的力量得以在這個空隙中茁壯成長[譯註6]。
無論「親歐盟示威」發生怎樣的事,但有一件事是清楚的。法西斯份子將以更強大、更有自信、更好的組織紮根的姿態出現。
另外,歐盟給予烏克蘭的經濟援助,金額雖然多於莫斯科,但不是即時性的援助,幫不了已深陷主權債務危機的烏克蘭。所以,當烏克蘭面對俄羅斯提供即時性貸款的利誘,難怪會急轉向莫斯科那邊。
以下這篇報導連結,除去其親俄的立場,某些觀點及數據仍值得參考。"Specter of Money Haunts Ukraine's Turmoil", The Moscow Times, 2014/2/21.[back]
這個準軍事組織,形容其為烏克蘭沙文主義的準軍事組織,也不為過。自烏克蘭1991年獨立後,他們除了幫助政府鎮壓烏克蘭境內的少數族群的分離活動外(1992年境內克里米亞自治共和國的戰事),其足跡還遍及前蘇聯其他地區,包括1992年協助摩爾多瓦境內的烏克蘭少數族群與政府的戰事,1993年協助格喬治亞政府與境內親俄的阿布哈茲人爆發的內戰,1995協助車臣叛軍與俄羅斯的戰事等等。
UNA-UNSO與德國新納粹黨(National Democratic Party of Germany )關係密切。[back]
班傑拉在烏克蘭近代歷史上是個備受爭議的人物,原因是他曾與納粹德軍合作的不光采歷史。他的軍團接受納粹德國金錢援助及軍事訓練,但他與納粹德國的關係,卻時好時壞。他的軍團1943年參與西部城市沃里尼亞對波蘭人的大屠殺,他當時因與納粹德國處於緊張關係而被送進集中營監禁,即使這場屠殺非由他下令及他本人並不知情,但他創立的軍團犯下這場屠殺罪行,他也須負上不可推卸的責任。二戰末期,納粹德國釋放班傑拉,希望利用他及其黨羽,作為牽制蘇聯紅軍準備解放烏克蘭的大進攻。
2010年,靠「橘色革命」上台的親西方前總統尤申科(Yushchenko)追授班傑拉為「烏克蘭英雄」稱號,引起國內極大反響,並受到多國譴責,其後亞努科維奇政府撤銷此追授決定。
班德拉於1959在西德,被蘇聯特工暗殺。[back]
回應
Re: 烏克蘭:抗議運動與法西斯
中國時報 俞力工
2014年02月26日
從台灣看清楚烏克蘭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26000460-260109
1990年以來,西方列強利用極右勢力、納粹分子充當打手是樂此不疲。科索沃、波斯尼亞、克羅地亞、格魯吉亞都是先例。對第三世界則是大力扶持原教旨主義恐怖主義集團。這也算是後冷戰時期的新生事物。
這些年國際上發生的大多群眾遊行示威活動,本質上與自由民主毫無關係,而是由於攻打伊拉克之後油價、物價飆升,再加上使用糧食提煉燃料以及大批投機資本集中於主糧的期貨交易,導致國際市場糧價飛漲與民不聊生的絕境。尤其是2008年美國以次貸騙局所引發的全球性經濟危機,更是給這批駱駝,再添加一根致命的稻草。以烏克蘭為例,2008年至2009年的成長率便遽然由2.3%降為負14.8%。
法西斯組織死灰復燃
於是乎一系列窮國老百姓不明所以,自發地上街示威抗議,卻意想不到被西方列強利用來按照自己的戰略部署重新洗牌:或是發動侵略戰爭,靠狂轟濫炸使某些國家倒退至百年前的部落社會狀態;或是對他國內政進行干預,以便即刻換上親美傀儡政權。
二戰時期烏克蘭犧牲人數高達15%人口,其中包括一百萬猶太人。劊子手不只是德國納粹,烏克蘭法西斯分子也起了很大作用。這些法西斯徒子徒孫如今打出「自由」(Svoboda)旗幟借屍還魂,後患自然無窮。
最近美國的「歐洲及歐亞事務的助理國務卿」維多利亞·紐蘭(Victoria Nuland)透露,為使烏克蘭投靠歐盟,已花費了50億美元的活動經費。最近一系列的新聞報導顯示,實際上街頭反政府的一方在濫用暴力,甚至還非法占據市政廳數月之久。警方也是在數人死亡,180多人受傷,60多人因受槍傷赴院治療之後才進行自衛反擊。
當前該國最為引入矚目的是法西斯組織(Svoboda)死灰復燃,而且在反政府活動中起了領導作用。如此一個瘤腫今後如何排除,當然又成了歐盟的負擔。國際政治領域,製造亂局、一石二鳥,就是維持優勢的最佳手段。
烏克蘭二戰時代就有與德國合作的法西斯集團,他們曾積極配合德國侵略者,參與殺害本國左派、自由主義派、民族主義派,以及少數民族。這批人部分出於經濟利益,部分則受納粹思想影響,也有部分根本就具有一些日耳曼血統、與「優越民族」認同。該現象不止是存在於烏克蘭,甚至當前法國、俄羅斯、荷蘭、北歐、南歐都有一些。
製造亂局 霸權維持優勢
據調查,每個社會都有15%人口的潛在極右、仇外、懼外分子。在一般行政機制有效管理情況下,他們多相安無事;然而一旦受到挑撥、教唆、支援、培訓,便可全部調動起來,甚至綁架整個社會。就這點,烏克蘭納粹分子的死灰復燃與德國毫無關係,美國才是真正的幕後主持人。
至於烏克蘭極右派的思想武裝,譬如他們使用的紅黑旗與Wolfsangel(德國納粹的狼鉤標誌),以及與日耳曼認同、視斯拉夫民族為幫傭、低等民族的種族主義思想,自然又與德國的新、老納粹運動脫不了關係。這點,只消看看台獨分子的種種表現,就可知道他們的思想源泉與日本極右運動和美國新保守主義只有一步之遙。
歷史上,烏克蘭與俄羅斯唇齒相依,人口近半數為俄羅斯人,其存在並非依靠沙俄或蘇聯時期的殖民政策,而是東部、南部與俄羅斯接壤地帶一向屬於俄羅斯。
烏克蘭重工業集中在俄羅斯人的生活圈,全國能源也依賴俄羅斯的低價供應,經濟發展更是需要俄羅斯提供大量資金。這一切,並非歐盟、美國及國際貨幣基金所能取代。往後一旦東西分裂,猶如台灣獨立,對本身毫無益處。然而,霸權製造亂局、製造分裂的目的從來就不是為了給目標地區任何好處,而是拖延其發展過程,維持己方的優勢與霸主地位。(作者為大學教授)
Re: 烏克蘭:抗議運動與法西斯
台灣立報
2014-2-26
左右看:烏克蘭變天
http://www.lihpao.com/?action-viewnews-itemid-137986
左看:新權貴上台 未來正破產
烏克蘭除了與俄羅斯有共享的歷史過往,也是俄羅斯出入歐洲的重要據點。在前蘇聯時期負責發展重工業的烏克蘭,至今仍是俄羅斯與中國採購軍工產物的重要對象之一。不論就軍事或經濟的戰略佈署而言,西方國家只有奪下烏克蘭,才能壓制俄羅斯與中國的勢頭。
儘管美國與歐盟不願承認,但這場政變就是他們所促成,如同早些年的橙色革命一樣。這些日子以來,他們的政客與官員到抗議廣場致意,提供資源加以援助,甚至在電話裡逕自討論烏克蘭新政府的職務分配與可能人選。而抗議活動最後會升溫變調,更是反對派領導人確定取得歐盟支持後,態度更加激進所致。
無疑的,這是場悲劇,也是場鬧劇。烏克蘭人自以為正對抗貪污專政,卻只是將西方所支持的新權貴們送進執政舞台。無能的失勢的亞努科維奇已用「提前大選」協議讓步,新權貴們卻怕面對敗選,繼續利用街頭不幸激發憤恨,一鼓作氣政變到底。這些新權貴本非為了理想獻身政治,加上還有法西斯團體從中推波助瀾壯大自身,烏克蘭的未來正面臨破產。
陳良哲/研究生
右看:自以為正義 卻陷入窘境
近日烏克蘭政局巨變,頗值此岸參照。烏克蘭作為前蘇聯的一員,總以為擺脫與俄羅斯的經濟體系,向西轉進加入歐盟,就可邁入進步的現代。歐盟的經濟體系,本不同於長年與俄羅斯緊密相繫的烏克蘭,無視現實差異,空談經濟接軌,無視將來衝擊,對烏克蘭來說不見得會是好事。
該國先前有過一回橙色革命,也是類似背景,只是革命後的烏克蘭未能改善經濟,反倒深陷高額負債。正因如此,才會有先前挾歐盟向俄羅斯要脅要來的150億美元金援承諾,與政變後臨時政府急著向美國與歐盟開口350億元救急需求。
但無論是美國或歐盟,都還在經濟困局裡尋求脫困,他們雖然樂見藉烏克蘭擴大自身市場獲利,但是否有餘力向烏克蘭提供經援,仍待觀察。經濟若無起色,必將興起更為極端的政治勢力,一旦陷於長期動盪,眾人所期盼的美好生活要到何時才能實現?
當抗議民眾憑藉混雜著落後腐敗的自卑與怒氣,自以為是正義小飛俠反抗惡魔黨,卻沒有對於所處的現實處境多所理解,恐怕只會讓自身陷入更為困窘不堪的境地。
詹奕宏/文字工作者
Re: 烏克蘭:抗議運動與法西斯
很深入淺出的解讀,不知道同一作者2/25的另一篇(如連結)是否也已被翻譯成中文?
http://www.dreamdeferred.org.uk/2014/02/no-tears-for-yanukovych-no-cheer...
Re: 烏克蘭:抗議運動與法西斯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作為一個整體的運動,接納法西斯份子在其中的存在和發揮的作用,為死忠的納粹份子參與激烈的戰鬥拍手叫好。這當然不是一個進步運動的特徵。"
這寫得實在是很好.問題是,激烈戰鬥,本身就是製造法西斯的形式,除非左翼要放棄階級鬥爭,不然在法西斯主義與基進的左翼之間,它唯一的區別就是後者可能不會排斥左翼和無產階級,而後者的危險...也是顯而易見的,這些人的犧牲,要不是有純粹高昂的群體回報加以支持,那麼改革就很難出現甚麼"一股作氣"的模樣.
Re: 烏克蘭:抗議運動與法西斯
這篇文章寫得很好.而既然要討論,下面這段話是需要重新檢視的.
"班傑拉在烏克蘭近代歷史上是個備受爭議的人物,原因是他曾與納粹德軍合作的不光采歷史。他的軍團接受納粹德國金錢援助及軍事訓練,但他與納粹德國的關係,卻時好時壞。他的軍團1943年參與西部城市沃里尼亞對波蘭人的大屠殺,他當時因與納粹德國處於緊張關係而被送進集中營監禁,即使這場屠殺非由他下令及他本人並不知情,但他創立的軍團犯下這場屠殺罪行,他也須負上不可推卸的責任。"
為什麼呢?一般來說要追究組織的責任,(或說責任的產生),是因為一個組織行為被放到另一個涉會組織的評價中而產生,一個組織能夠運作,基本上就是靠命令和階級劃分.所以這段文字中,既然班傑拉被監禁了,無法下令,那軍團還是被認為"屬於"班傑拉的,因此將責任歸究於班傑拉,這裡就有"他人"推卸責任的嫌疑.如果再把這段關係抽象化,又說到"責任",那麼在討論"罪"的問題的同時,一個人須為他"沒有做過的行為和意思表示或說根本不存在義務而"負擔責任,,這種思考本身就是法西斯的.
Re: 烏克蘭:抗議運動與法西斯
Kasama Project
Open Threads
The Solstice: On the Rise of the Right-Wing Mass Movements
冬至: 右翼群眾運動的興起
Part 1: Winter 2013/2014 二零一三/二零一四 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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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The Solstice 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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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 The People vs. the People 群眾鬥群眾
http://kasamaproject.org/threads/entry/the-solstice-part-3
Re: 烏克蘭:抗議運動與法西斯
趙剛
〈危險的「中國因素」〉
《隋大每月評論》(SD Monthly Review) No.2
昨日,吳介民教授在《蘋果》上發表文章〈2012是中國因素元年〉。但早在2009年,吳介民教授(以下敬稱免)就寫了〈中國因素與台灣民主〉一文,劈頭第一句話就是一個具有斷代性的危機宣稱:「台灣的民主政治正處在歷史變化的交會點上」。他指的危機是什麼呢?是指2008年5月「二度政黨輪替」後,馬政府所欲展開的大陸政策。對馬政府的兩岸政策與作法,吳介民指出了:『「中國因素」正在沁染台灣日常政治的運作,並影響台灣民主發展的進程。』如果吳介民還記得他的這段「危言」的話,那麼,這個「中國因素」現在應該已經上幼稚園中班了,但昨天他卻分明指著這個五歲的孩子(或狼子)說:2012是你的元年。政治社會學者一般都不太注重歷史,但吳介民教授卻公正地連他自己的書寫史也遺忘了。
為什麼要化五為元?我不知道,這得問作者。但我猜測,可能還是為了修辭吧!但為修辭故,分析是可以模糊,歷史可以不顧的。但轉而想想,也的確,如果不高喊「狼來了!」、「狼此刻來了!」,而非得說照顧到歷史,說「歲月悠悠,轉瞬狼至五年矣」,不也太沒勁了嗎!人家還以為是動物園管理員的工作報告呢。
幸或不幸,「中國因素」這個名因此在它實證的堅冷外表上,閃著恐慌與煽情的跳動七彩。在缺乏對複雜現象的複雜理解之下,吳介民拋出的更多是恐慌、猜忌與指責。例如,他說:『歸根究柢,「中國因素」讓人驚覺:誰在「統治台灣」?民主生活在台灣,會不會毀在「跨海峽政商聯盟」手裡?』。又例如,他說:『誰來守護台灣民主?誰來維護媒體言論自由?別讓每個編輯台,都駐守著一個「小國台辦」』。
「中國崛起」是一個重要問題,是一個特別是在東亞區域內的所有批判知識分子值得嚴肅面對的問題。這中間牽涉到很多非常複雜的問題,包括,全球資本主義的積累體制與危機、中國大陸在這個體制中的位置以及其發展路徑、台灣社會以及「台灣民主」在新舊冷戰格局下的社會性質……,這些大結構問題,以及比較歷史也同時比較規範的問題,好比,在台灣的知識分子該以什麼樣的思想立場、政治姿態與身份認同去介入這個現實……。凡此,都是複雜無比的問題,需要的是我們永遠嫌不足的知識、思想與智慧。但在吳介民等人的感覺結構中,這些都不是問題──「台灣人」身份不成問題、「台灣民主」不成問題、全球資本主義不成問題,出問題的只是一種陰謀論範式下的「中國因素」。「中國因素」被擬人化了,是一個惡棍或是惡狼,它要來破壞我們的道德、正義、貞操與幸福。
為了民主的緣故,請不要再這樣訴說「中國因素」了吧。為何呢?因為這樣的一種反智的、化約的知識慣習,只是在把我們自身的真實苦悶越過結構與歷史,短路地找到一個立即宣洩口而已。當「中國因素」這樣被論述時,我們所需要做的也不外乎是找出「中國因素」的「具體代理者」,然後對之妖魔化,同時呢,呼喚天兵天將的「誕生」來對抗「妖魔」。而台灣這麼小、社會互信這麼差,我們哪有能耐承受這樣的一種政治感覺的操作方式?現在,「中國因素」論者軟土深掘,找出一些「親中台商台幹」扣他們帽子,之後呢,要是掘上癮了呢,凡是與他們意見不同的,就都也有可能被扣上帽子了──「小國台辦」。「扣帽子」在台灣由來已久,但從來沒有像2012所展現的扣得如此義正辭嚴!以前,進步教授與學生們還在「普世價值」下言說指責,現在,則乾脆化暗為明,祭起了「中國因素」。因此,我不同意有人說,把隱藏的掀開來講至少是一種進步,這樣說還太早,那還得看如何講。至少,我們不應當以法官或調查局的姿態講。
這難過地讓我想起了「麥卡錫主義」。根據維基百科,麥卡錫主義是「在沒有適當的證據下,對他人進行不忠、顛覆或是叛國等指控的行徑」(McCarthyism is the practice of making accusations of disloyalty, subversion, or treason without proper regard for evidence)。在那一波惡名昭彰的「恐紅」(Red Scare)清算中,多少人被那個惡名昭彰的「非美調查委員會」(the House of Un-American Activities Committee)所迫害,而使那個年代成為「美國民主」的一極黑角落。「中國因素」是很有理論潛力可以帶我們達到那個黑暗角落的,因為,對「中國因素」論者而言,不接受他們對於情勢的定義的人,都甚有可能是「非台一族」(Un-Taiwanese)。
改編何明修的話:希望歷史不要記得2012是「非台調查委員會元年」。
Re: 烏克蘭:抗議運動與法西斯
烏克蘭納粹頭目在紐倫堡審判中遭到了「不公正對待」
紅色中國網 2014-3-6
發行者: 赤旗 來自: 烏克蘭常駐聯合國代表
http://redchinacn.net/portal.php?mod=view&aid=16895
摘要: 烏克蘭常駐聯合國代表尤裡·舍格耶夫突然在會後搬出了二戰時期的烏克蘭民族主義舊事來指責俄羅斯。他聲稱,二戰時期的烏克蘭民族主義者、據信與納粹德國合作的斯捷潘·班傑拉,在紐倫堡審判中遭到了不公正對待。
烏克蘭欲為納粹支持者正名
3月3日下午,聯合國安理會召開了4天內的第3次烏克蘭問題緊急會議,俄、烏和歐美各方就烏克蘭國內的人權狀況進行了激烈辯論,俄方指控烏克蘭極端民族主義勢力正在侵犯人權。
在此背景下,烏克蘭常駐聯合國代表尤裡·舍格耶夫突然在會後搬出了二戰時期的烏克蘭民族主義舊事來指責俄羅斯。
他聲稱,二戰時期的烏克蘭民族主義者、據信與納粹德國合作的斯捷潘·班傑拉(Stepan Bandera),在紐倫堡審判中遭到了不公正對待。紐倫堡審判是二戰後國際社會對納粹勢力進行的一系列清算。
舍格耶夫指控稱,當時的蘇俄試圖迫使西方盟國宣告班傑拉運動成員和其他(烏克蘭民族主義者)是殺人兇手。
「紐倫堡審判並沒有這麼做,為什麼?因為事實被人扭曲了,蘇聯在當時的立場是不公正的。」舍格耶夫說。
舍格耶夫強調,班傑拉領導的烏克蘭民族主義者組織(Organization of Ukrainian Nationalists ,OUN)及其分支烏克蘭反抗軍(Ukrainian Insurgent Army,UPA)遭到了錯誤的指控。
舍格耶夫還呼籲,不要把所有西部烏克蘭人一概而論,把他們全部當做追隨班傑拉的民族主義者。他說,「烏克蘭西部數百萬的居民都是普通的歐洲公民」,被稱作極端民族主義的「自由党」(Svoboda)也是如此。
對於這一言論,俄羅斯方面極為憤怒。俄羅斯外交部昨天發表聲明說:「烏克蘭代表在聯合國的這番言論,侵犯了俄羅斯人、烏克蘭、猶太人、波蘭人和其他各民族人民,侵犯了所有納粹支援者暴行的受害者。”
誰是班傑拉?
2010年1月22日,即將離任的烏克蘭親歐派總統尤先科頒發總統令,授予曾和納粹合作的斯捷潘·班傑拉「烏克蘭英雄」稱號。這個決定引起了巨大反響:包括季莫申科聯盟在內的親歐派都給以正面而積極的回應;亞努科維奇的烏克蘭地區黨、共產黨則強烈批評。
在國外,不僅俄羅斯對這一決定表示反對,就連尤先科的堅定支援者、波蘭總統卡欽斯基也認為:這一決定「中斷了歷史對話與和解的進程」。那麼,班傑拉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1909年1月1日,班傑拉出生于曾經屬於奧匈帝國的老烏戈里諾夫村,目前屬於烏克蘭西部的伊萬諾·弗朗科夫州。其父是天主教神職人員,在1917-1920年間曾領導各類反共武裝,後來被擊斃,而他兩個姊妹也被發配到西伯利亞。蘇俄國內戰爭之後,他所在的家鄉劃歸波蘭。
1929年起,班傑拉加入了烏克蘭民族主義者組織(OUN),針對波蘭政府發動了一系列襲擊,包括暗殺波蘭內務部長波·彼拉茨基。班傑拉一度因此被判處死刑,但1939年德軍進攻波蘭後,班傑拉被釋放。
班傑拉與納粹德國的關係複雜。獲釋後的班傑拉從OUN分裂出民族主義武裝隊伍烏克蘭起義軍(UPA)。UPA巔峰時期達到10萬人規模,説明納粹德 國屠殺波蘭人和猶太人,並試圖在蘇控區進行顛覆活動。蘇德戰爭爆發後,德國人擔心班傑拉的民族主義傾向會對德國不利,以良好的待遇將其軟禁在集中營。直到 1944年,班傑拉與德國人達成默契,獲釋後在德國人支援下繼續與蘇聯作戰。
據稱,班傑拉的UPA在二戰期間屠殺了超過10萬波蘭人,以及大量的蘇聯人和猶太人。
戰後,蘇聯重新控制烏克蘭,班傑拉流亡西方繼續反蘇活動,UPA部份勢力還活躍到1956年。1959年10月15日,斯捷潘·班傑拉在慕尼克寓所外被蘇聯克格勃擊斃。
不僅是班傑拉,二戰時期的烏克蘭民族主義分子大部分都與納粹德國關係密切,不少人甚至加入了黨衛軍。
時至今日,烏克蘭民族主義仍然與納粹脫不了關係,反對亞努科維奇的極右翼民族主義組織「右區」 (Right Sector)就與UPA有著傳承關係,其領導人亞羅什曾公開支援納粹;另一個重要的反對派政黨「自由党」也奉行種族主義,接近納粹。
亞努科維奇政府被推翻後,俄羅斯擔憂烏克蘭納粹主義抬頭,威脅俄羅斯族等其他民族的人權,並以此為由出兵克裡米亞。
Re: 烏克蘭:抗議運動與法西斯
新右派出現在台灣地平線上了 - 評吳叡人的〈賤民宣言〉
2013/05/02 台灣立報
趙剛
http://www.lihpao.com/?action-viewnews-itemid-129085
這是一篇複雜而危險的文章,徘徊於「高貴」與「低賤」之間。文字之中,透露著一種自由的呼喚,但也埋伏著一種嗜血的殘忍。
當代台灣主流思維架構的問題
作者吳叡人何許人也?因為他是《想像的共同體》的譯者,我知其名甚久,但未曾謀面,而因為我的孤陋寡聞,印象也一直僅止於這個譯著者名,以及他好像是一個政治學者。前一陣子,有朋友傳來他在一個反旺中的學運集會中的群眾發言影片,但我不會更新我的電腦的Flash之類的程式,一直沒看到,直到前兩星期我才看到了,兩位東海的學生給我看的。這兩個同學,還給了我兩個論文連結,並希望我一定得幫忙看看,說這兩篇對學運學生影響頗大,他們也讀了,覺得裡頭的論述雖說很有吸引力,但總又模糊地覺得頗有問題,又不知道出在哪兒,試著用「階級」這個傳統左翼視角來批判地整理,好像也不是很用得上力。他們希望我一定要讀,好提供給他們一些批判的視角或啟發的維度。
我於是趁期中考的這個空檔,把這兩篇以及其他兩三篇吳叡人的文章給好好讀了。讀的過程中,感覺算是複雜,我雖然非常不同意他的整個認識架構與核心論點,但認為他是一個可敬的對話者──他讀書、他思考、他有他的一套邏輯與價值、這裡或那裡他有他的觀察敏感,以及,他也希望「介入」「現實」。儘管,在細讀下,他也展現了很多的令人困惑的矛盾與不一致,有時甚至──原諒我──扯淡,但我也在想,這些也未必是他的問題,而是一種當代的台灣的主流的思維架構所必然會展現出來的問題罷了。當然,這樣說並不表示我的思維是沒問題的。因此,以下這篇批判文字,也等待被批判。如果有時間,我也許會接著寫我對學生所推薦的另一篇論文〈後殖民論綱〉的想法。
一、
〈賤民宣言:──或者,台灣悲劇的道德意義〉這篇文章的主要論點,我的整理如下(我的整理只能為我自己負責,不建議讀者以我的閱讀為閱讀):
當代東北亞是蘊含著高度民族主義能量的地震帶:日本是「實質上美國的附庸」還沒有成為「正常國家」;中國還沒有「完成兼併台灣的目標」──『中國民族主義強烈渴求修補受傷的尊嚴,恢復帝國時代的榮耀,並且完成民族解放的最後工程─「收復」台灣』;而韓國則尚未「建立統一的國家」。因此,區域中有些日韓的進步知識分子去搞所謂的「東亞論述」或「亞洲論述」,其實是在「重構各國民族主義的意識型態基礎,以為某種相對進步的區域主義或民族國家結盟形式鋪路」。在此,吳叡人似乎暗示此間知識分子不可盲目跟風,原因是因為「這場進步遊戲」其實還只是主權國家(知識分子)的遊戲,台灣一日沒有「主權國家的身分」,則台灣一日別想參與「任何形式的東亞共同體」。
在這個「主權民族國家體系」所壟斷的世界中,台灣的位置是賤民階級的一個成員,因為,它沒有國家,或縱然有國家但又不被這個體系所承認,從而只能在「帝國的夾縫」中如賤民般苟存於世。
賤民版的「不自由毋寧死」
但賤民自己不可妄自菲薄。既因為,唯有身處卑賤,才能有一隻眼看到體面民族國家俱樂部的偽善與嗜血,看到他們其實「並未挑戰主權民族國家體系對國家形成權的壟斷,也無法超越權力平衡的現實主義原則」。但更重要的不在「思想」的可能,在地緣現實主義之中,吳叡人有一種他自己的現實主義──知識與思想最終而言是無效果的,因為「在東北亞的民族主義格局之下,小國沒有逃離帝國強權掌控的選擇」。而這麼個判斷,又是基於吳叡人對「東北亞的當代」的認定,對他而言,東北亞當代的「民族主義格局」有三要素:民族主義能量累積巨大(已如前述)、資本全球化所造成的不均衡發展及其引發的在地民族主義反抗,以及(和現在這個論點有關的)新世紀以來新興的但不穩定的美中雙極體系(吳叡人用的是「多極體系」,但以他的行文為準,只有美國與中國而已)。
因此,吳叡人根據他所見證的這個「經濟與歷史發展的結構性邏輯」,所下出來的核心政治判斷是:「在沒有逃離帝國的選擇」下,作為「賤民」的發聲者的台灣民族主義知識菁英就只剩下一個弔詭的「無路可出」的出路,那就是勇敢地但也同時是「不得不的」負擔起「賤民」的歷史角色,成為「結構性的懷疑主義者」,並「不得不重估一切高尚的價值」。因其困境與生存之慾望,賤民被迫成為了「道德的民族」。
或許是自覺到他的這個政治判斷的非政治性與「道德─美學」性,吳叡人回到史特勞斯風(Straussian)的古典,期望台灣賤民在世界歷史的不公、殘酷與絕情中「創造出一個公正的城邦」──即「治理的技藝(statecraft)」,在絕望中一心向善,砥礪自身的精神氣度,蓄勢以待。等待什麼呢?「帝國突然崩解,或者當帝國揮軍東指」。而在等待中,賤民所做的一切,從未來往回看,也有了兩種可能的意義:「為自由蓄勢,或者為有尊嚴的死亡蓄勢」。
二、
吳叡人的這篇「宣言」在哪些方面吸引了一些學運學生,我誠然不知,但我想,也希望,應該不是前引的那段賤民版的「不自由毋寧死」吧!
但這裡頭的某些訊息,對我而言,還是頗有進步潛能的。其一,歷史尚未終結;吳叡人質疑新自由主義的歷史終結論。其二、「民族自決」的欺罔性;吳叡人清醒地指出了帝國強權所支配的國際秩序的現實主義原則。其三、台灣與世界史之間的關係的認識;吳叡人把討論從台灣拉到東亞區域與世界史的層次。其四,吳叡人願意去看到政治、道德與美學之間的複雜且深刻的關係。其五、吳叡人的「被迫向善說」間接批判了之前獨派的妒恨(ressentiment)道德主義,指出台灣人並非必然佔據了一種道德優位。以及,其六,吳叡人進行這類論述後頭,有一種知識分子與社會之間的關係的非學院理解。
雖然這些對於一個「後殖民」學者而言,可能是必要的觀點養成,但置放在一個非純學術的視野中,他的這些觀點似乎形成了對台獨派的重大修正。但我之後要進行的批評恰恰是要指出,這些觀點其實並沒有超越獨派既有的框架與問題,而且更重要的是,這些觀點,在其外表的進步性之後,有其「反動的」理路構成,以及某種「結構性」的偏見與不見。
沒有超越獨派的妒恨道德主義
首先,令我最感覺訝異的是沖繩的消失。
根據吳叡人在另一篇網路文章〈關於「進步本土主義」的談話〉,他寫這篇「宣言」的由來如下:
〈賤民宣言〉是去年按,2008九月應韓國延世大學歷史學者白永瑞之邀而寫的。當時他們那批韓國學者選擇台灣、沖繩、越南三地,和在地的學者坐下來談一整天關於「如何在帝國交錯的地帶逃離帝國」這個主題。
越南或許可以不提,但沖繩不正應該是吳叡人以「東北亞」為分析對象的核心之一嗎?雖然他和沖繩的代表「談了一整天」,但卻沒有理解到──根據他自己所設定的判準──沖繩比台灣還更是「賤民」。在吳叡人的「宣言」裡,他二眼所視唯有中、日、韓,以及美,而已。如果賤民眼裡只有帝國或是已經成為民族國家俱樂部的成員,而看不到其他的「賤民」,那又是什麼樣的「奴隸的道德」呢?在歷史中曾經有獨立王國傳統的沖繩,在美國與日本的聯合宰制下,相對於台灣的實存的國家政權以及有限被承認的國家身份,落得連個國家機器都沒有。
吳叡人避免談論那被美軍殖民直到1972年,之後才「被回歸」日本的沖繩,是出於什麼原因,是由於沖繩的存在對於他的論述構造而言是一「不方便的事實」(inconvinient fact)──因為談沖繩就不能迴避美軍基地殖民時期、不能迴避安保結構,而沖日、沖美問題是安保結構的結果,沖繩反美軍基地運動基本上動搖了美國所架構的亞太區域「穩定」,而這恰是台派與獨派的論述前提?還是因為嫉妒沖繩的「更賤」?果真如此,那麼吳叡人並沒有超越獨派原先的一種妒恨道德主義。到底真正是什麼原因,文本不足,我不好妄度。但我還是願意建議吳叡人理解到,在沖繩人民對於美軍基地的制度性暴力,以及身心處在戰爭熱點的現實下,所進行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反抗,以及在這個反抗裡所展現的昂然的樂觀與不倒的幽默中,既沒有展現出那種總是以己為悲、要人「疼惜」的姿勢,更不曾展現出「為有尊嚴的死亡蓄勢」。吳叡人的「後殖民」並沒有超克台灣根深蒂固的悲情意識,反而在為它尋找新的道德和美學養分。道德、美學與政治可以有很多種連結的想像,吳叡人的是其中之一,而且對於懼血與樂生的人們而言,應無吸引力。
暗地慶祝「歷史終結論」再度凱歸
其次,〈賤民宣言〉在表面否定了「歷史終結論」之後,又暗地慶祝「歷史終結論」的再度凱歸。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吳叡人在「宣言」中很曖昧地、閃爍其詞地沒有點破一個重要「政治判斷」,那即是必須親美,無可選擇地必須親美。吳叡人不明說,我善意地猜是因為他也不願意親美,他心痛於他自己的必須親美。
當吳叡人說台灣「沒有機會逃離帝國」時,他的意思再明確不過的是:在一個雙極體系正在東亞較勁的時候,台灣沒有選擇,只有西瓜偎大邊,而大邊就是美國。但恰恰就在吳叡人如此論述時,他似乎已經完全遺忘了他之前的論述前提:當今的世界是由「主權民族國家體系」所壟斷的世界!但讓我們暫且忘掉他的遺忘吧,順著他的「邏輯」前行,向他如此提問:那麼,這樣的現實主義的選擇,除了苟活之外,有何道德基礎呢?吳叡人必須面對這一(於他而言更是重要的)質疑。但他,由於某種自我禁制,並沒有給出一個理路明確的答案。這個無法展開的論證似乎見證了吳叡人其實還是陷於「親美仇中」的台獨架構而無法超越。而這個架構的基礎即是美國。它(至少部分地、不完整地、甚至有嚴重瑕疵地)代表了人類文明上溯「希臘─猶太」的某種正朔,而中國則是一亞流的東方主義的帝國。因此,吳叡人的「歷史尚未終結」,無法引伸出一個吳叡人所想像的「重估一切高尚價值」的新的歷史,而只是對新自由主義者以為已經到站的事實性錯認的指正而已。
吳叡人的「賤民」和subaltern studies不同,他的「賤民」是民族而非人民。從吳叡人的賤民觀點出發,歷史終站的到來必須有一個真正的民族自決為其必要條件,而新自由主義者夸夸其談的「個人主體」其實是有嚴重限制的,至少是手段性的限制。但只論個人的新自由主義者與(在這篇「宣言」裡)只論民族的吳叡人又有一個共同之處──在於他們都否定(或是懸空)了階級。
試問,「台灣人」果真是那麼悲哀的「賤民」麼?那一百多萬在大陸在東南亞當資本家與經理人員的「台商」及其家屬如何定位呢?「台商」這個範疇似乎是台灣民族主義者的「心痛」,猶如「沖繩」是台灣後殖民主義者的「不便」。誠然如吳叡人所指出的,「民族自決」在歷史中有其欺罔之面目,但台灣的「民族自決論」者,不也更應反求諸己,認識到自身「民族」在當代東亞與當代世界的多重身份嗎?有這樣吃香喝辣二奶小三、動輒雇用幾十萬上百萬弱勢「民工」的強勢「賤民」嗎?但這個問題,對吳叡人而言,是困難而難以解決的,於是他在理論上也只有遁回「台灣」「民族」這一主體。於他,歷史主體,如果還有,只有可能是民族。而當多數民族皆已建成了他們的民族國家時,台灣的悲劇英雄角色就是完成此一並沒有完成的歷史。
階級及其視角的取消
以「民族」或「賤民」作為單一的歷史主體,有非常不好的理論與政治衍申,那就是把「台灣人」視為「台灣人全體」。吳叡人在另一篇文章〈後殖民論綱〉中,對後一概念有一些討論:
當代後殖民主義主張,只有經由社會主義中介之後的民族主義才具有正當性,因為第三世界的經驗告訴我們,只有政治獨立不足達成社會解放。「台灣人全體的解放」此一本土左翼傳統視野,從「社會」(階級/分配)而非「國家」角度,指出一個由下而上連結不同群體,以建構一個較平等、包容之「台灣人」概念的途徑。
在「台灣人全體」的直觀悅耳性之後,弔詭地是階級及其視角的取消;透過把你包容進來而把你取消,「全體台灣人」從而是「階級的大熔爐」。這就是為什麼更能代表台灣傳統左翼的、比較能超越狹義階級概念的限制,但又能保留階級分析、階級動能與民族解放的概念是「人民」(或「民眾」),畢竟「人民」這個概念還能區別出「非人民」,而「台灣人全體」則不能。非人民是誰呢?與封建、資本與帝國勢力結合的統治者、買辦、資本家,與合法暴力的壟斷者。
「台灣人全體」是一個高度問題性的「概念」。但在吳叡人那兒,則是一個相對明確好用的概念,因為它只有一個明確對象──中國。「台灣人全體」不是一個政治經濟學範疇,甚至不是歷史範疇,而是一個「想像的共同體」,是一個在帝國風浪中必須要投靠美國航母繼續前航的勇敢的「奧德修斯」。因此,「台灣民主」也還是不幸地只能以這樣一種脫中入美的基底進行概念化。這是演說家吳叡人先生在「反旺中」的演講中之所以能讓眾多現場青年學生為之激動的主要訊息或暗示。吳叡人的演講具有魅力這一事實,反證的是一個世代的學運的墮落,是保釣世代的記憶的全然遺忘。
「台灣民主」因此可能是一個將民主內容抽空的一個地緣政治概念。對吳叡人而言,「完整的民主」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追求自我決定的主權人民」。這裡,再一次地,吳叡人並沒有超越台獨論述的五指山。在台獨論述中,「民主」與「進步」是被他者所消極定義的。抽空歷史、人民、民眾,與階級之後的「台灣民主」於是被空間化,而說到底,這是因為「台灣人」與「台灣」變成了完全可以互換的名詞了,都變成了一種自憐與復仇的「隱喻」了,它是一種可憐而又神聖的「生命空間」。
三、
在這種「政治的─道德的─美學的」想像中,作為一個其實很是認真(認真翻譯、認真寫作)的學者吳叡人教授,竟然在「思想」與「反智」之間搖來擺去。一會兒,他說,台灣的未來要靠大家「讀書、讀書、還是讀書」,另一會兒,也就是在此篇「宣言」中,他又無奈地掉進了反智主義裡。但這個矛盾其實又是可理解的,當他「史特勞斯」時,他要讀書,但當他不期然陷入在不能說是和當代新史特勞斯派無關的一種「新右派」(the New Right)的政治時,他表達了一種危險的反智傾向。因此,他說那「東亞論述」其實是沒用的,不僅如此,其實對賤民而言,思想作為一種實踐也將是沒有後果的。於是他說,政治問題「終究必須回到政治領域中尋找答案」。
只能在主人中選一個主人
但問題已經如我們已揭示的:吳叡人的「政治」是高度的去政治化,而進入到大寫的美學化與道德化,從而進入到一種宗教化。但吳叡人的狀況又非他獨自的狀況,而是當代新右派的集體狀況。他們混和了左右派的詞庫,集體勾勒出一種對「現實主義政治」的絕望姿態,並否定批判的知識實踐的意義。因此,他們雖然借用了一些傳統的左翼語言,但卻是左翼的徹底取消者。左翼不管如何界定,總還是相信理論與思想(相對於血氣與意志)做為物質力量的!
於是當代新右派耽溺於一種道德美學及其某種悲愴性,以「民族」為歷史主體、歌頌沒有內容的但又很英雄性的「自由」、慾望「危險地活著」、把死亡美學化道德化……。一言以蔽之,將政治大美學化,在美學中尋找一種從古代奧秘地流傳下來的「道德意義」。凡此,都可以在「宣言」中看到魅影流動。但吳叡人的台灣新右畢竟又是台灣所特有的,更可說是一種庸俗化的波特萊爾,為何?因為他們的美學化了的道德意義,經過檢驗,竟然又只是菲利斯汀的現代性敘事重播,與古典中國的戰國策謀略「遠交近攻」的翻版。
因此,賤民的真正意義不是什麼「城邦技藝」,而是:我們不能沒有主人,只能在主人中選一個主人。
吳叡人對美國當主人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他真正的心靈故鄉是芝加哥的史特勞斯魔山,而那是一個真正的、不摻水的、經典的西方──希臘與猶太/基督教傳統。那是美國的源頭聖城。的確,新自由主義太銅臭了,吳叡人因此要為當代世界開出一個出路──這是台灣思想的可能貢獻,然而這個出路卻又是一個「復古的」、「現實否定的」、意志論的、本尊西方的美學政治出路。因此,這個出路其實只是一個姿態,而真正的所指是又回到那現實的、無可逃避的美國及其「大美利堅秩序」(pax Americana)。
早在1966年,還不到30歲的陳映真就寫出了對當時台灣的貌似進步的「讀書界」的批判小說〈唐倩的喜劇〉,尖銳地指出了所謂「存在主義者」老莫,或是「邏輯實證論者」羅大頭,其實都是某種表演者,他們真正的內裡其實是「現代化意識型態」。也正因為如此,很諷刺地,當他們碰到了真正的現代化派體現者的出現時,他們都只有一敗塗地。今天我們台灣的「讀書界」是否仍然都是骨子裡的「現代化派」,還需要具體地、個別地談論,但整體而言,似乎歷史並沒有前進多少。
就先寫到這裡,還有些話,就留在別篇吧。
Re: 烏克蘭:抗議運動與法西斯
一個「邏輯的-理論的」批判
- 評吳叡人〈台灣後殖民論綱:一個黨派性觀點〉
2013/05/16 台灣立報
趙剛
http://www.coolloud.org.tw/node/74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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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我之前所分析的〈賤民宣言〉(編按:見2013年5月3日出刊之《新國際》)類似,吳叡人教授的另一篇論文〈台灣後殖民論綱:一個黨派性觀點〉(2006),也讓我在閱讀中產生了多重的困惑。我現在的這篇書寫可說是將這些層層縐折的困惑舒展開來。由於很多的困惑是和概念的一致性,或是思路的邏輯性有關,因此,我將這篇批判文字給了如上的標題。除少數不得不之處,我盡量不將我的批評涉及史學領域,這既是因為我在面對這一龐大知識傳統前的謙卑與心虛,也是因為這篇「論綱」中的一核心歷史爭論,也就是關於1920年代「台灣人全體解放」的歷史解釋問題,已經有了邱士杰先生的詳細的對於吳叡人說法的駁論,且因此可說已展開了一條新的討論軸線,我密切注意是否有進一步的發展。但除此此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的評論對象吳叡人先生其實也並不那麼在意「歷史的真實」。在這篇「論綱」的一開頭,他就相當誠實地交代了他是經由一條他所謂的「歷史政治學」路徑進行歷史書寫,並指出他是透過對歷史的「詮釋」或「再詮釋」,進入到歷史記憶或歷史編纂這樣的一種政治鬥爭領域裡。「歷史」,對吳叡人而言,是被有使命(不管為何)的人拿來揉捏伸展的一種「激進書寫形式」。這樣一種光明正大的歷史拿來主義,自然也只有讓批評者更加注意於他是如何拿來、如何詮釋、如何再詮釋,以及如何操作他的「記憶的政治」。
島嶼上三種不同的「後殖民觀點」
在分析與批評之前,我有責任陳述我努力順著作者的理路所得到的理解。
一、
應該是對流行於當代台灣(尤其是文學界)的「後殖民論述」的浮華無根有一種深深的不滿,吳叡人要為他自己的後殖民論述尋根定錨。他的意思很簡單、也很合理:現在的後殖民論述必需要和之前的反殖民經驗/論述有一個深刻的連結,唯有在此一連結上試圖超越之前「反殖民」的種種限制,才真叫做「後殖民」。這個意思被紀錄在他的「論綱」中的第一條。
因此,吳叡人相信有必要回到過去,重新檢視台灣的「(被)殖民」與「反殖民」經驗。而他發現台灣的殖民經驗有兩大特徵:貫時性的「連續殖民」經驗,以及共時性的「多重殖民」經驗,前者指的是「三個帝國或次帝國核心──清帝國、日本、中華民國──先後將台灣吸收為帝國之一部」,後者指的是殖民者與被殖民者的關係的多重,例如漢人既是被殖民者──相對於「清帝國」,又是殖民者──相對於原住民。而漢人之間又因先來後到而有「土著化了的」漢人(即「本省人」)與「正在土著化中的」漢人(即「外省人」)。這造成了台灣社會的認同分歧,但他估計分歧不會長久。
島嶼上可以分辨出三種不同的「後殖民觀點」,分別是「原住民民族解放運動觀點」、以「本省人」為主體的台灣民族主義觀點,以及「外省人」的中國民族主義觀點。它們分別表現了三種反殖民經驗:原住民未完成的「去漢化」、「本省人」未完成的「去中國化」,以及「外省人」未完成的「去日本化」。
吳叡人書寫出了這三方,不僅指出了「吾人難以使用單一觀點來界定台灣之『後殖民』」,並同時也指出了這三方還可以為台灣帶來「多元的歷史教訓」。他似乎對這個「多元」是重視的,因為他反對「融合說」,而要「尋找這三種互有矛盾之歷史意識之間論述結盟的可能」──雖然,他強調這個結盟的尋找得在「台灣主體的前提下」。這是吳叡人的後殖民論述的核心,他試圖超越既存台獨派以「本省人」(或「福佬人」)為單一主體意象的共同體想像。他要將原住民,以及「外省人」,給納進這個他所欲求的「台灣民族主義之重構」。這個重構是「激進的」,因為「它試圖經由吸收異質乃至他者之核心要素以重構傳統。」
台灣:普世的人道主義價值的總和?
這三方都可以提供重要的「歷史教訓」。
「本省人」的台灣民族主義,從歷史上看,有兩大「積極的歷史教訓」:「反殖民的現代性」的主體建構,以及「台灣人全體的解放」的視野。前者指的是在台灣反殖的歷史中有一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傳統,用西方人的進步的現代性(所謂「作為解放的現代性」)來批判殖民政權傳統性或是來自西方的反動性(所謂「作為規訓的現代性」)。吳叡人說,這是一個「混血」的策略。至於「台灣人全體的解放」,吳叡人的理解是台灣在1920年代以來右派吸收了左派的階級觀點,把民族解放也加入了社會與分配意涵,而非只是國家打造。
而1980年代以來的原住民運動的重要歷史教訓則是:「在論述上確立了原住民之『民族』地位」──「『台灣人』如今是原、漢雙民族對等結盟構成之雙民族共同體。」
而外省人的「中國民族主義」也是有用的,因為它「提醒」了台灣民族主義者的「台灣主體性論述必須同時建立在相對於中國和日本的自主性之上。」
在這三種「歷史教訓」之上,吳叡人提出了「相互解放論」,其內容是:解構多重殖民中心,相互解除殖民,對等結盟,共同建構開放主體──「期待台灣人全體的相互解放」。而這個工程的核心則是「解構多重殖民中心」,台灣不必把自己想像成是中國的對反、日本的對反、漢族的對反,或西方的對反──「台灣就是台灣」,而這個台灣是「一切普世的進步的人道主義價值的總和。」
知識被殖民的病徵展現
二、
在努力貼近著吳叡人的理路進行理解之後,我是能稍稍體會為何我的學生會說:「總覺得吳叡人的文章看來很有道理,但又覺得很有問題,而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下面,我要指出問題出在哪兒。我相信,我的批判性分析對於那些不僅僅是依賴感情或是信念而行的人,或許會有些參考價值。
首先,我想討論的是關於「連續殖民」這個提法。吳叡人說:「『連續殖民』是台灣在地緣政治上作為多中心之共同邊陲的結果」,是「三個帝國或次帝國核心──清帝國、日本、中華民國──先後將台灣吸收為帝國之一部」。而冷戰則又使「台灣置於美國保護下自中國本土流亡來台之國民黨政權的少數統治之下。」
吳叡人的這個說法遭遇到相當多的嚴重困難。首先,他任意使用「帝國」這一概念,將非常不同的政治宰制型態混冶一爐,好比,作為一個傳統政體的帝國如清朝,如何能和現代的帝國主義的民族國家如日本,雞兔同籠,均謂之「帝國」呢?在日本的帝國主義的民族主義意識型態、民族國家體系,以及以現代合理性為基礎的高度治理能力……之下的殖民,和在頹敗的古老帝國的清朝統而不治之下,在人口巨幅成長之下,在耕地極度不足之下,而進行的維生的、「自發性」的流亡與遷徙的民眾行動,可以併為一談嗎?
如果渡海來台的先民可以理解為清「帝國」所推動的殖民人口,那麼整個清朝中後期的歷史是不可解的。太平天國的洪秀全能怎麼看待呢?他是清帝國從廣東動員到廣西的殖民者嗎?「跑關東」的河北山東民眾,是「清帝國」動員漢人到他們滿人的「龍興之地」的殖民者嗎?還有,整個清中末葉的往東南亞的大量福建廣東移民也可以如吳叡人這麼看待嗎?吳叡人的概念任意性,讓我們反省到一個重要問題,那就是西方概念的「帝國主義」或「現代帝國」很難就這樣拿來讓我們隨意亂套歷史。這樣亂套,本身就是知識被殖民的病徵展現。吳叡人的歷史想像與書寫,似乎與他自認的「解放的歷史政治學」有一深刻矛盾。
吳叡人混淆了「帝國」與「帝國主義」。而正是因為他的概念使用是如此之任意,我們似乎也就不必驚訝於他,為了辭氣的緣故,把1945年後的中華民國率爾牽拖為「次帝國」──那個疲竭崩離於對日抗戰、國共內戰、正當性垮台,與金融崩潰的政權嗎?又,它「次」於那樣的帝國呢?隨即,我們更驚訝於,美國並不在這個帝國家族中,而只是那置台灣於其「保護」之下的那個國家。因此,當吳叡人將台灣比喻為「帝國夾縫中之碎片」時,擠壓台灣的斷層並不包括美國。
台灣民族主義建構的感情結構
其次,就算是史學門外之人,也不免會順著吳叡人所給出的說法,追問「明鄭」的問題。但吳叡人令人好奇地避不談明鄭。什麼原因呢?是否是因為明鄭恰恰是「中華帝國」將西方帝國主義荷蘭殖民者給從東亞島嶼驅逐出的一個中國政權呢?吳叡人無法或不願面對一個問題:清帝國「吸收」台灣為其一部之前,「台灣」是什麼?難道不是中國人打敗了西方殖民者之後所經營的一個奉明帝國為正朔,保留華夏衣冠的政治實體所在之地嗎?
不提明鄭,他就可以把「反殖民」的歷史起點訂在清帝國將台灣「吸收」的這一時間點上。這個「起點」提法很有趣也很複雜,因為吳叡人似乎處於一種深刻的矛盾之中,一方面,他有可能有一種漢族中心主義的對滿族清朝的鄙視,類似明清之交時日本與朝鮮的「華夷變態」立場,對於明亡以及同時的「台灣陷落」有一揪心之痛(註)。但他又時刻禁制自己面對並處理自身對「明帝國」或「明鄭」的歷史與認同問題,因為一旦那樣做,那就將和他「論綱」的基礎「台灣主體」,產生難以調和的矛盾。台獨論述裡頭那非常內在但又極端被壓抑的一種「漢族帝國文明」認同,是迄今沒有被展開的一條探究線索。
的確,即使是在明鄭治台的過程中,漢人對台灣原住民一定也展現了某種類似殖民者與被殖民者的宰制關係。因此,如果要邏輯通透地論述台灣史裡的「殖民與反殖民」,且能夠首尾一貫展現吳叡人「連續殖民」這個概念的一致性的,唯有從一種原住民史觀才能說得通。但可以想到,這個史觀在這個「論綱」中只被「拿來」當作花瓶。
人們率爾以現在的政治立場論述台灣,但一旦認真將這個論述接連上歷史,那就經常難以自圓其說了。這是「回溯派史學」或是「歷史政治學」的共同難題。
在吳叡人沒法把歷史說清楚時,他選擇的方式是拒絕歷史且拒絕分析,而退隱到一種文學手法──「隱喻」(metaphor),因此,他的「連續殖民」說法所依賴的不是具體的殖民與被殖民的群體間的歷史與社會關係,而是台灣作為一個抽空歷史與社會關係的「空間」概念或隱喻。當他說「台灣經常是母國同時進行剝削與移民的對象」時,我們要注意到「台灣」二字的非歷史性、非社會性,與拒絕分析性。以空間隱喻代替了歷史的、社會的關係時,所有需要知識與思想介入的困難問題,就被一種感情超載的圖像或圖騰所替代,從而使「歷史書寫」賴以出發的動力只能從感情與感受汲取──這個島嶼如「孤兒」般的苦難、沒人「疼惜」的悲哀,以及一種背負十字架的道義……,而凡此恰恰是這些年來被台灣民族主義所建構出來的一整套感情結構;它形象地表現於民主進步黨的黨旗上。
美學化與宗教化的「台灣主體」
三、
之前我在整理「論綱」的主旨時,感覺到吳叡人想要進行的是一種超越獨派的思想工作──他要「激進地改造台灣民族主義」。他要在三種「族群」的三種歷史意識之間進行「論述結盟」,找到「可以相互連結的」理解與教訓。但同時,吳叡人再三強調這樣的一種「結盟」是有前提的──是在「台灣主體」的前提下。於是,我們突然瞭解了,誠實的吳叡人為何會為這個「論綱」下了一個他從來沒有加以解釋的副標:「一個黨派性的觀點」,因為畢竟,「台灣主體」這個核心名詞是有「黨派性的」,它不指涉原住民,更不指涉「外省人」,而是指涉「以漢族裔『本省人』為主體的台灣民族主義」;它「源起於1920年代抗日民族解放運動」。
因此,吳叡人所謂的「對等的」「論述結盟」其實是一個無法成立的說法,而僅僅有修辭上的意義,禁不住分析。不算是玩笑話:吳叡人的「後殖民論述」的「後」不是「後馬克思主義」、「後結構主義」等等之類的「後」,而是「後生」的後。當吳叡人在「論綱」的開頭寫下「後殖民主義源於反殖民主義;它是反殖民主義的延伸」時,我們起初的一種理解──後殖民主義應該尊重殖民與反殖民時期的歷史對自身的構成或限制效用時──其實是個誤解,他真正的意思是,再怎麼「對話」或「結盟」,也別忘了我們當今的「後殖民」是有父系繼承的,是有爸爸的,而爸爸即是「漢族裔『本省人』為主體的台灣民族主義」。
因此,吳叡人的「後殖民論述」是一種認「族群民族主義」為父的後(生)論述。因此,當他說「相互解放」時,他必然是矛盾的,因為誰解放誰畢竟還是不能亂來的!睿智的吳叡人,是自知他是大隱於「對等」修辭之後的那個黨派性(partisan)立場的──可別說我沒有跟你說喔!
這個父系繼承的堅持,使得吳叡人或許真正想要達成的對「台灣民族主義的重構」與「激進的自我改造」成為了不可能。何以故?有兩層原因。首先,這個美學化與宗教化的「台灣主體」將會政治無意識地封閉於任何嚴肅的改造與重構的契機之外。吳叡人在「論綱」的最後,竟然提出了「台灣就是台灣」。試問,這樣的一種「同一性邏輯」和你宣稱的「重構」與「改造」不正是矛盾觝牾嗎?拒絕了「否定」(negation),吳叡人又如何能「重建非本質的、開放的台灣主體」呢?吳叡人陷入了無法解開的自我矛盾的危機中。
其次,這個不可能是由於吳叡人的世界觀──或,「台灣」與「西方」之間的關係的圖像理解。吳叡人將「台灣主體」的本尊架置在「本省人」上的立論,倒不是根據族群或血緣本身,而是根據他以為的1920年代以來的台灣人反抗運動中的兩項寶貴累積,其一是「反殖民的現代性」的主體建構,其二是「台灣人全體的解放」的視野。後者已有了邱士杰以史學為基礎的批評,他精準地指出了吳叡人「以『階級』為中介所欲求的,恰恰不是『階級』,而只是『民族』。」此處我們就不再談,只把焦點擺在第一項。
賤民,你必須得選擇一個主人
吳叡人要談的問題很重要,也就是「台灣主體」的「主體性」何在?而他是如此「透過歷史」來說明這個「主體性」的。他說,日本,以及國民黨政權,都是「殖民的現代性」的體現,都想要調和傳統和現代以圖建立「民族的現代性」。在此條件下,1920年代的「台灣民族主義者」於是遠交近攻,援引了西方現代性,批判「不完整的」日本殖民現代性。「戰後台灣民族主義」也以「日本現代化成果為基礎」批判國民黨的「新傳統主義」。
於是,吳叡人認為他將西方或日本「去本質化」,指出現代性是二元的(因此西方有兩個、日本也有兩個),包括了「作為解放的現代性」與「作為規訓的現代性」。而「台灣主體性」就是棄西方的「規訓現代性」,而取西方的「解放現代性」。但無論是棄或是取,吳叡人雙目所視雙耳所聽的,也處處無非還是西方。這於是呼應了我之前在對〈賤民宣言〉的批評中所指出的:賤民也者,無非是不能沒有主人,最多只是在不同的主人之中選擇主人而已。這即是韋伯在論及現代無產階級時所說的「形式自由」。吳叡人應該是自覺到這樣的一種「殖民關係」,因此只有透過修辭方式,把「不得不」說成「選擇」。但修辭並無法解決主體性淘空的問題。
吳叡人沒有解釋「規訓的現代性」與「解放的現代性」各自所指為何。這是一個奇怪的巨大疏漏。表面上看,因為他似乎有一種左右通吃的慾望,他似乎有可能是把左右翼的現代性規定或想像,都視為「解放的現代性」吧!但我懷疑。因為如邱士杰或是我都曾指出的,吳叡人是從右翼的「民族」立場來把左翼的「階級」立場給整編掉、給吸納掉,而非反之。他當然也不是真誠地在兩種競逐的世界觀中矛盾且焦慮地存在。
吳叡人對「階級」、「社會」、「分配」的處理是「拿來主義的」,是和他的論述架構缺乏有機關係的,例如他在「論綱」的第24/25條裡談到階級,但在之後的討論又完全丟棄了「階級」視角,從而,效果上使得他的「台灣人全體」變成了原住民、「本省人」,與「外省人」這三個族裔的總和罷了。由於這個只有「民族」或「族群」的主導分析架構,我們不得不相信他所謂的「解放的現代性」其實並不包含那個左翼的、社會主義的解放傳統。
吳叡人想像他是在解構「東/西二元對立架構」,但事實上,他真正在做的還只能說是再度強化此一架構,因為他想像中的對立是「(台灣民族主義+解放的西方)vs.規訓的西方」。這,稱得上是他所樂於引述的Nandy的所謂的「對殖民主義之跨文化抵抗」嗎?哪兒也沒跨,一腳又跨到西方去了。但這對吳叡人而言,是必然且不需抱歉的,因為「東亞論述」其實是沒有現實意義的,滾他這些窮鄰居的蛋吧!賤民,你必須得選擇一個主人,而那就是比較好的西方,或真正的西方。事實上,吳叡人的後殖民的「混血策略」,說到最後,是台西(美)混血而已,因為他所認同的世界並不多元,只有台、西二元。
殖民並不曾「後」過,正在殖民中。
後記兩點:
1 以後還有機會的話,我想就吳叡人所提到的由原漢雙民族「對等結盟」所構成的「雙民族共同體」這一概念的虛妄性。也許下次吧。
2 在我寫這兩篇評論時,我心裡有一個真實感受:為何像吳叡人這麼優秀的學者(至少相對於我所批評過的很多學者與「文字工作者」),會讓他的書寫產生這麼多的「問題」。我不認為這是個人的,最終而言,也不是「學術的」(當然就不純粹是「邏輯的─理論的」),而是一個時代的知識狀況以及一種知識─政治位置所制約的。在這種狀況下,「讀書、讀書、再讀書」,似乎也是無所助益的。我這樣寫,很容易被批評為「自大」,但知我者謂我心憂吧。
【註】我這不是自由解讀,是有文本證據的。無論在〈後殖民論綱〉或是〈賤民宣言〉中,吳叡人都沒有將台灣史上溯到明朝,但意味極其深長的是,〈賤民宣言〉的最後一節(XIV)出現了這樣的一段文字:「『風吹自由心』──南明朱氏的最後血胤在1683年台灣陷落之際寫下的絕筆。請容許我將這句詩,獻給這個不道德的世界中所有受困的,並因此被迫向善的,堅強而驕傲的賤民。」
Re: 烏克蘭:抗議運動與法西斯
【泰式民主】:推翻泰國民選政府的三大利器:街頭政治勢力,軍事政變,司法判決。
過去6個月,泰國反政府派為了把民選政府趕下臺,以黃衫軍為代表搞了數月的街頭政治運動,奪機場、封道路;佔領總理府及一批政府機構,由於政府以守為攻,你進我退,街頭集會最終人困馬乏,無果而散。在此期間,反對派極力勸說軍隊介入,但軍方害怕被事後清算定罪;在公開場合不站隊選邊,致使軍隊這件武器暫時擱置。
反對派因此轉而尋求司法途徑,一是搬出首相英拉調離國家安全委員會前秘書長一事,指控她濫用職權,二是指控英拉在政府大米收購專案中瀆職。兩個案子原本都不算「大事」,但在特定時期的泰國司法背景下,現任看守首相英拉內閣被法院判決下臺。
從代表鄉鎮農民勢力的民選政府的角度看,法院裁決已無法扭轉,軍隊更不可能倒向己方。既然司法路不通,軍事上無依靠,剩下的唯一途徑只有街頭政治,依靠草根為主的紅衫軍舉行大規模示威活動,抗議憲法法院的決定。
而反政府示威者堅持要以非選舉產生的“人民委員會”來替代大選成績組成政府(黃衫軍城市中產勢力)推舉一位非選舉總理。並試圖阻止7月的大選。如果打破正常选举制度;抛弃现行宪法,街头斗争将永无停止,軍方司法干預使形勢更為複雜化,手榴弹枪击暗杀導致的死傷流血也將逐步演變爲內戰。泰國政治已經進入了一種惡性循環,亂局不斷,然後軍方介入,最後重新大選,接著政局又進入新的一輪惡性循環。
泰國司法的效果絲毫不亞于軍事政變:
泰國司法系統一直標稱自己的獨立性。因為,包括憲法法院、行政法院和大理院(高法)在內的泰國核心司法機構的法官們均非政府指派,而是由泰皇王室樞密院和上議院指派產生。司法政變對政治的影響絲毫不亞于軍事政變。例如,法院曾解散達信所在的愛泰党,致使達信政黨在遭政變推翻後無法參選;法院曾判達信陣營的111名議員和政治精英5年不得參政,致使反對黨民主黨在選舉中大獲全勝。法院曾凍結達信家族多達數十億美元的幾乎全部資產,致使達信陣營資金被縛;法院曾以參加電視烹飪節目收取車馬費違法為由,裁定政變後支援達信的上位總理沙馬違憲,把沙馬推出了政壇。緊接著法院解散了繼任總理、達信的妹夫頌猜所在的人民力量党,頌猜自動失去總理職務。法院還曾以濫用職權、批地謀利為由判處達信兩年監禁,直接阻止達信回國。
Re: 烏克蘭:抗議運動與法西斯
烏克蘭顏色革命期間,在網上廣為留傳的「我是烏克蘭人」即支持政變的少女向全世界求援的影片,已經証實根本不是自發攝製的影片,而是由 CIA 的外圍組織 NED 精心編導、製作的虛偽、造假影片,製造影片的負責人 Larry Dimond 是 NED 的文化特務。
EXPOSED: UKRAINIAN ‘PROTESTERS’ BACKED BY KONY 2012-STYLE SCAM
http://www.infowars.com/exposed-ukrainian-protesters-backed-by-kony-2012...
http://www.globalresearch.ca/i-am-a-ukrainian-propaganda-video-exposed-a...
http://wideawakeamerica.com/exposed-ukrainian-protesters-backed-by-kony-...
我是烏克蘭人(中文字幕)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OCL8zuEN_wQ
LARRY Diamond
http://www.ned.org/about/staff/larry-diamo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