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理非非?──假理性背後的無知與愚昧

2014/04/28
政大哲學所學生;政大哲學系學生

責任主編:王顥中

香港立法會議員梁國雄,日前在立法會二讀《2014年撥款條例草案》會上,衝到財政司司長曾俊華面前大撒冥紙,稍後曾俊華後在其個人網誌上,暗諷梁國雄「只會挑選一些明知不會反抗的人來找麻煩去『展示實力』,自己安全地在街坊面前『做騷(秀)』。」曾司長的文章一出,不少人均對其言論讃好,認為他展示出了高官的風範,抨擊梁國雄行為野蠻、不理性。但他們知道梁國雄灑冥紙背後的原因為何嗎?是他這些年來一直為港人爭取全民退休保障,但這些高官仍舊充耳不聞,他才一次又一次以行動對高官們進行衝擊。所以「找不會反抗人的麻煩」的人,到底是曾司長,還是梁國雄?正因為大眾沒有關注全民退休保障的議題,所以這些高官才對此一拖再拖,把公帑都拿去建高鐵、炒地皮。到頭來被找麻煩的,不還是小市民們?普羅大眾對於曾司長的讚譽,充分反映了「現代文明人」追求理性背後,實際上根本是無知與愚昧的假理性。我們如此愚昧,輕易地被官員們漂亮的說辭欺騙,忘記了他們實則上作為既得利益者的可鄙面目;我們如此無知,從主流媒體得到片面的訊息,便以膚淺的知識,去建構出自己深信不疑的「理性」立場,而放棄去探究激進抗爭者背後的訴求。這種假理性、真無知的態度,最後害的,也正是自己。

許多人以理性、中立包裹自身的愚昧與無知,他們認為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道,對於政治這潭渾水,能避則避,甚至認為激進的抗爭,都只會為社會帶來更不穩定的局面。然而面對一個橫蠻無理的政府,你認為有誰是真的能夠自保?當人爲了理性而理性,最後縱容出來的,只會是一個更不講理的政權。這一點,似乎仍舊很少人能夠意識到。現今不論是在香港或是台灣,稍微激進的抗爭行動,就會遭受巨大的輿論壓力。「和平、理性、非暴力、非粗口」(簡稱和理非非),似乎已經成為大部份「現代文明人」心目中,抗爭正當性的唯一來源。他們對於一些激進的抗爭,大多有著「這些是野蠻人的行徑」、「你自己都不和平理性,如何教別人信服你的立場?」等等說辭。這些說法背後,正是假定了我們的抗爭對象,是「講理」、「開放」的,然而這些年來的抗爭經驗告訴我們,我們面對的是一群厚顏無恥的高官。和理非非的抗爭,只能換來高官們人肉錄音機般,毫無意義的回應。如果當五十萬人以和理非非的方式上街,仍絲毫不動搖掌權者專斷的意志,那麼抗爭者的行動就只是一場無意義的、維持環境整潔的鬧劇,所以每次遊行走到盡頭,我們都只能以「我們已經得到了階段性勝利,為自己鼓掌!」的說辭自慰。

假理性的人們,站在虛偽的道德至高點,仍以法制(the rule by law)、不合時宜的倫理規範作為反動的核心,藉以批判行動者以法治(the rule of law)為其反抗正當性的基礎;他們以奴性的意志緊守著體制的高牆,依照這種秩序恐怖主義的行事,那麼到最後,我們甚麼也無法改變,終究只能成為體制、法制下的犧牲品。

秩序的神話,正是將任何反思反抗的意志、慾望、論述的行動壓制成二元廉價的假理性平面。那些以秩序理性為名,批評反抗者破壞民主體制的聲音,完全誤解了民主的意義,民主不是體制秩序,而是多元包容; 它內建的是公民不服從的未來式,而不是傳統禮法的過去式。

那些在僵化體制之下苟延殘喘的小生命,承受不起一丁點衝擊體制的力道,企圖以和理非非之名袪除鼓譟的聲音與力量。他們漠視一群不知羞恥的官員,僅待在體制的保護傘下,享受著無關痛癢的小確幸。對秩序無限上綱的信仰態度,只是縱容國家權力繼續囂張跋扈。每一個抗爭者,背後所付出的勇氣,都是難以想像的,他們衝破法律的底線,甘願被扣上違法、野蠻的帽子,這一切暴力的目的,終究是爲了每個人的基本權利。這都是爲了從那些身在其位不謀其政的官員手上,奪回一些公民應該有的尊嚴和權力。運用成熟且真實的理性思考吧!打開Google,去了解這些抗爭者的背後訴求,而不是只相信媒體呈現給你的畫面,或是高官的語言偽術。身在亂世之中,我們假如放棄思考,放棄行動,繼續以假理性包裝自己的無知與愚昧,就是對於暴政的最大縱容。

在以秩序理性的神話壓制著社會運動的想像力之際,可否傾聽這些激進抗爭行動背後的理性論述?也不要忘了那句至今仍飄蕩在太陽花社運賤民解放區的話──「我覺得大家要冷靜下來,聽聽感性的聲音」,正視激進行動背後,那驅使他們勇敢上街的感性因素:對無能政府的憤怒意志、以及對於正義最原初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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