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八步:美國是這樣點燃邊境難民危機的

2014/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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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獨家網 作者: 菲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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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5萬7千名來自中美洲的兒童涌向了美國-墨西哥邊境,而這一現象很大程度上是由美國自己造成的。雖然民主黨和共和黨紛紛將矛頭指向對方,但事實上,正是兩黨60年來實施的政策,導致了目前來自薩爾瓦多、瓜地馬拉和宏都拉斯的移民潮。

  自上世紀50年代開始,美國就在中美洲種下了暴力和動蕩的種子。幾十年的冷戰招數,加上殘酷無情的毒品戰爭,給這些國家留下了暴力和混亂的“歷史遺跡”。在這些地區的很多地方,公民社會已經給違法行為讓了路。而孩子們正在逃離的正是這種境況。

  1、1954年:美國推翻阿本斯政府

一對夫婦從瓜地馬拉市中心的一副紀念哈科沃·阿本斯的塗鴉壁畫前經過,2004年6月16日(美聯社)

  一對夫婦從瓜地馬拉市中心的一副紀念哈科沃·阿本斯的塗鴉壁畫前經過,2004年6月16日(美聯社)

  1954年,在推翻了民選的瓜地馬拉總統哈科沃·阿本斯後,美國領導的中美洲的動蕩歷史就此開始。受到羅斯福總統“新政”的啟發,這名平民主義領袖本來計劃開展一個雄心勃勃的土地重新分配項目,旨在幫助這個由大多數無地農民組成的國家。

  然而,這些計劃衝撞了聯合果品公司的利益。聯合果品公司是一家美國企業,擁有瓜地馬拉的大量耕地、鐵路基礎設施和一個港口。美國中情局暗中策動瓜地馬拉軍隊發動政變,推翻了新生的阿本斯政權,導致了瓜地馬拉幾十年的政局動蕩,最終,在上世紀80年代爆發了內戰,奪去了20萬人的生命。這場戰爭一直到90年代才完全平息。

  來自德克薩斯州厄爾巴索市的一名民主黨人奧羅克説:“過去60年,我們對中美洲的介入都沒有起到積極的作用。我們可以回顧1954年推翻哈科沃·阿本斯的政變,這場政變得到了艾森豪威爾政府和杜勒斯兄弟的全力支持,他們與聯合果品公司狼狽為奸,導演了這場政變。”

  他繼續説:“你看看後來的這幾十年,這些軍事鐵腕人物,軍事官僚,這些大規模殺戮,難怪瓜地馬拉如今被糟蹋成了這般模樣。”

  2、美國點燃內戰

2003年10月29日,阿根廷法醫考古學家挖出了1991年薩爾瓦多塞羅潘多(Cerro Pando)大屠殺中受害者的殘骸

  2003年10月29日,阿根廷法醫考古學家挖出了1991年薩爾瓦多塞羅潘多(Cerro Pando)大屠殺中受害者的殘骸

  和在瓜地馬拉與左翼分子長達數十年的戰爭一樣,美國組織並資助了與薩爾瓦多的左翼遊擊隊“法拉本多-馬蒂民族解放陣線”的持久戰。美國還資助了宏都拉斯的反暴亂行動,這些行動成為了尼加拉瓜反抗軍的集結地。敢死隊一時間興盛活躍,超過7萬5千人在戰爭中喪生,公民社會分崩離析。

  如果今天的危機真如廣泛宣稱的那樣,僅僅是由於中美洲人民對於總統的移民兒童政策的困惑,那麼來自每個中美洲國家的移民兒童數量都應該相同。但值得注意的是,尼加拉瓜,一個與宏都拉斯接壤的國家,一個左翼政府逃過美國魔掌而重新掌權的國家,如今相對穩定,沒有出現瘋狂的移民潮。總統丹尼爾·奧爾特加領導的桑地諾民族解放陣線在1979年擊敗了美國支持的尼加拉瓜反抗軍,重新奪回政權,直到1990年反對派當選。

  紐約大學拉丁美洲歷史學教授格雷格·格蘭丁説:“你們可以看到這些冷戰政策的直接影響。尼加拉瓜本身沒有幫派問題,研究人員發現,這些問題都要追溯到上世紀80年代和美國的冷戰政策。”

  3、難民從中美洲逃難到美國

瓜地馬拉女性在一間倉庫裏用篝火加熱墨西哥玉米餅,1984年7月7日(美聯社)

  瓜地馬拉女性在一間倉庫裏用篝火加熱墨西哥玉米餅,1984年7月7日(美聯社)

  戰爭隨之産生的是難民。上世紀7、80年代末從中美洲涌入美國的年輕人深切經歷過暴亂。當艾利克斯·桑切斯在1979年第一次從薩爾瓦多來到美國時,他才只有7歲。和2014年滯留在美墨邊境的5萬7千名兒童一樣(他們大都來自中美洲),桑切斯來到美國尋找他的父母,他們在五年前移民到了洛杉磯。當旅途中和他一起的大人們將他和五歲的弟弟交給身在洛杉磯的父母時,桑切斯已經完全認不出他們了。

  桑切斯説:“我只有一張母親16歲時的黑白照片。眼前的這兩個人對我和弟弟而言完全是陌生人。我們已經認不出他們了。我們一開始還以為被賣給了陌生人,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4、美國發動毒品戰爭,城市被掏空

華盛頓羅納德·裏根國際機場入口矗立著美國前總統裏根的雕像

  華盛頓羅納德·裏根國際機場入口矗立著美國前總統裏根的雕像

  80年代中期,裏根總統和他的民主黨同盟,時任參議院司法委員會主席的喬 拜登,聯手實施了嚴苛的毒品懲罰,包括強制最低刑期,對強效純可卡因實施比粉狀可卡因嚴厲得多的處罰。據美國司法統計局統計,整個美國監獄的人數從1980年的33萬激增到2012年的157萬,使美國成為全球監獄人數最多的國家。

  5、毒品戰爭和大規模監禁導致幫派暴力衝突增加

2009年6月,洛杉磯警察局長威廉·布拉頓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宣佈,起訴鱒魚幫(MS-13)的24名頭目、成員和同夥。

  2009年6月,洛杉磯警察局長威廉·布拉頓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宣佈,起訴鱒魚幫(MS-13)的24名頭目、成員和同夥。

  初來美國的艾利克斯·桑切斯無法適應校園生活。作為一名薩爾瓦多人,他被排斥在外。年僅7歲的他,每天要在上學路上看到無頭屍體,或者為躲避子彈避免抄鐵軌走捷徑,或者被同學打。這些創傷使他加倍地與同齡人隔離。

  有一天,當一名惡霸企圖找他麻煩時,桑切斯反擊了。“我一直用拳頭揍他,直到我自己開始哭起來。”他説。“對我而言,那一刻是對我自己的心理治療,我釋放了所有埋藏在心裏的憤怒。”

  桑切斯人生的下一章節透視了美國與中美洲和本國有色群體之間不正常的關係。當桑切斯進入中學,他與一群有著同樣遭遇的薩爾瓦多人結成了小團體。由於在人數上有優勢,他們彼此保護。那是上世紀80年代,與其他美國青少年一樣,他們聽重金屬,染頭髮。他們不算是一個幫派,至少一開始不是,但後來演變成了幫派。

  對桑切斯而言,作為一個外來者,他一開始只想要保護自己,後來卻越來越多地參與到幫派文化中。起初,他被關到教管所,後來是監獄。但這在當時並沒有困擾他,他知道被關進監獄的次數越多,出來以後在幫派中的聲望就越高。“我還和一個朋友打賭,誰會先被抓進去,”桑切斯説。“我打敗了他,我比他早一個星期。”

  在與法律的衝突中,桑切斯和他的朋友變得越發有經驗。

  他説:“每次有朋友從教管所出來,就會和其他人分享這種不同的體驗。這並沒有幫助我們改邪歸正,反而讓我們變得更壞。”

  6、在恢復穩定後,美國將一大批幫派成員遣送回中美洲

在宏都拉斯聖佩德羅蘇拉監獄的一場新聞發佈會後,一名戴著面具的18街幫派成員站在壁畫前,2013年5月28日(美聯社)

  在宏都拉斯聖佩德羅蘇拉監獄的一場新聞發佈會後,一名戴著面具的18街幫派成員站在壁畫前,2013年5月28日(美聯社)

  在服刑後,許多幫派成員被驅逐出境,回到了中美洲,很快,他們成了那裏的主導力量。“在這些邊境上的失敗國家,他們建立起了自己的地盤。” 奧羅克説。

  眾議院卡倫·巴斯回憶起兒時在洛杉磯目睹了幫派如何演變並被驅逐出境的過程。“我的確記得我們驅逐了大批大批的薩爾瓦多人。幫派問題是我們出口的産品之一,他們在本國發展壯大,然後如今又對我們産生了逆反效果。”

  在《洛杉磯時報》報道過幫派問題的羅伯特·洛佩斯表示,許多被驅逐的幫派成員都在自己的出生國迅速成長起來。“我曾採訪過年老的幫派成員,他們回憶起80年代末90年代初剛回國的時候,穿著寬鬆的褲子,剃了光頭,紋幫派紋身。這是當時薩瓦爾多年輕人很嚮往的一件事。一名幫派成員回憶説,他們在幾天之內就召集了幾百名新成員。”

  桑切斯也是被驅逐回去的一員。在1994年的夏天,他回到薩爾瓦多——一個他再也不認識的國家。他拿著一張潦潦草草寫著祖父地址的紙條回到了家。

  在薩爾瓦多,桑切斯發現了一處幫派文化活躍的地方。僅僅兩年前,查普特佩克和平協議(Chapultepec Peace Accords)結束了長達10多年的內戰,然而這個國家依然暴亂不堪。謀殺率在1995年達到0.139%,比今天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要高。公共體系近乎癱瘓,家庭都被戰爭和移民攪得支離破碎。

  大街上到處是無家可歸的兒童,當地話稱之為“huelepegas”,他們在街上要錢時會遭到警察的驅趕。像桑切斯在洛杉磯時一樣,這些孩子在幫派中找到了庇護。他們尤其仰慕像桑切斯這樣的人,因為他屬於當地人眼中出現在電視上的更有魅力的美國幫派。

  “這些曾經只能低三下氣要飯的孩子,如今成了大家都害怕的人,”桑切斯説。“以前,人們視他們如糞土。如今,人們會説‘求你不要傷害我。’”

  根植于美國的薩爾瓦多幫派,如鱒魚幫(MS-13)或第十八街,或許是最為人熟知的,但類似的街頭幫派很快就遍佈了整個中美洲“北三角”國家——薩爾瓦多、宏都拉斯和瓜地馬拉。

  《透視犯罪》(一本講述拉丁美洲安全問題的出版物)的主編斯蒂芬·達德利説,雖然是這些被驅逐出境者將幫派帶到了中美洲,但他們並不是這一地區暴力問題的始作俑者。“他們當然是推動因素之一,但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正是這些被驅逐者曾經努力適應的環境造成了幫派的興起。”

  7、美國升級了毒品戰爭

留在宏都拉斯巴麥洛拉空軍基地的美國士兵,2013年5月8日   留在宏都拉斯巴麥洛拉空軍基地的美國士兵,2013年5月8日

  美國消費的絕大多數可卡因都産自哥倫比亞。上世紀90年代,美國和哥倫比亞政府達成一個旨在幫助哥倫比亞掃毒的多層次的所有援助計劃——“哥倫比亞計劃”,摧毀了哥倫比亞的卡利和麥德林卡特爾(曾被公認為世界上規模最大的毒品卡特爾),打破了加勒比海的運輸路線。於是,權力轉移到墨西哥卡特爾。2006年,在美國的支持下,墨西哥對本國的卡特爾發動了全面戰爭,造成7萬多人遇難,嚴重打擊了墨西哥人對政府的信心。

  自此,暴力向南移動。這些卡特爾——有的是由美國出資在中美洲建立的特種部隊領導的,如瓜地馬拉的凱必依(Kaibiles),涌進中美洲,和那裏的幫派進行賺錢的交易。

  “如今,那裏(中美洲)有越來越大的毒品消費市場,這些犯罪組織借機發展,變得越發龐大,” 達德利説。“跨國卡特爾的勢力範圍遠比看到的要大得多。他們聯繫幫派,有時甚至利用幫派執行特殊任務,比如暗殺一個競爭者。但他們和幫派並不是一個整體,幫派做的是偵查和聯繫工作。”

  8、2009年:另一場政變

被驅逐的宏都拉斯民選總統努埃爾 塞拉亞的支持者抗議要求他重新執政,防暴警察在外站崗放哨,2009年10月22日(美聯社)

  被驅逐的宏都拉斯民選總統努埃爾 塞拉亞的支持者抗議要求他重新執政,防暴警察在外站崗放哨,2009年10月22日(美聯社)

  2009年,在美國的支持下,宏都拉斯軍隊非法推翻了民選總統、平民主義改革者努埃爾 塞拉亞。與拉丁美洲政府(其歷史被美國支持的政變染上污點)不同的是,美國政府在事件中回避使用“政變”一詞,也沒有試圖讓流亡在外的塞拉亞重新掌權,而是對宏都拉斯的鄰國施壓,讓它們承認新政府。

  根據國際危機組織6月的報道,新政府利用軍隊鎮壓抗議,在首都重建秩序,毒品卡特爾利用權力真空進入宏都拉斯和瓜地馬拉邊境。

  報道稱,“一直以來不堪一擊的當地執法部門陷入了無秩序的混亂局面。美國只關心為這個不負責任的非法政府提供幫助,暫停了非人道主義援助,包括反毒品援助,使毒販順利霸佔了通往該地區的道路,最終導致了‘淘可卡因熱’。”

  2012年國務院的報告估計,每年從哥倫比亞運往美國的700公噸可卡因中有90%經過了中美洲。

  2009年的軍事政變和卡特爾集團的擴張伴隨著暴力的急劇升級。根據聯合國毒品和犯罪問題辦公室的數據,宏都拉斯的謀殺率從2008年已經很高的0.061%飆升至2012年的0.09%,位列全球第一。

  如今,宏都拉斯、薩爾瓦多和瓜地馬拉都是十分危險的地方。兒童紛紛逃離,而國會和茶黨對此的回應是,支持廢除移民法相關條令,使美國可以儘快將這些兒童驅逐回他們滿目瘡痍的祖國。

  “然而,”奧羅克説,“這是推卸責任。就算是基於人道主義的立場,我們也應該對這些孩子做正確的事,將他們作為難民,或法律上説的‘尋求庇護者’來安置。況且,我們還是這一問題的始作俑者,我們有罪。不管是我們曾經參與推翻他們的政府,還是作為世界上最大的毒品消費者,通過這些國家運輸毒品,還是我們強加給這些國家的毒品戰爭。所有的這一切都導致了這些國家動蕩不安,管理失敗,阻礙了公民社會的發展。所以第一,既然我們犯了那麼多錯導致了如今的局面,我們應該幫助他們;第二,我們應該與這些地區夥伴建設性地合作,盡我們最大努力將這些社會重建到最好。” (菲淋譯)

 本文選自《赫芬頓郵報》   原文連結http://www.huffingtonpost.com/2014/07/18/refugee-crisis-border_n_5596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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