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亞洲思想是一個很龐大的「東西」
如要我總結從九〇年代到現在的中國台灣左翼思想和運動,內容覆蓋面廣闊,非能在這寥寥數分鐘內概述完。現實也有很多的原因,比如包括在中國台灣地區內部所謂左翼思想的困境,一直沒有條件做很深刻的討論跟反省。我想,同樣的問題在中國大陸內部也是存在的。所以我傾向於以我個人長期參與的《台灣社會研究季刊》、《島嶼邊緣》、Inter-Asia Cultural Studies、《人間思想》(繁體版)這幾個刊物作為媒介來簡單梳理這個龐大的命題。上述提到的刊物有些已經停刊,有些還在進行,希望通過對這幾個刊物的介紹與討論,能夠將其中的歷史脈絡跟過程梳理清晰。
當我們在以亞洲為框架,或以歷史為框架來看問題的時候,有一個重要的方法似乎可以幫我們打開暫時視角的遮蔽,解除內部不能談問題的限制。比如,今天的論壇佈置給我的題目,在中國台灣內部從未有談過,可是轉而到大陸、到亞洲的語境時就開始被迫亟需整理。所以,這也為我們提供了向自己發問的契機。今天在這裡,做類似總結的任務我沒有辦法完成,因為我們剛剛才開始談論問題。正如呂正惠老師所說,已觸碰到的困境,我們都在面對,從未有具體的答案,也很難作一番總結。這是一個前提。
第二個前提,我開始試圖去整理在中國台灣所謂的「左翼」思想困境。左翼在今天這個語境下,再放入亞洲的脈絡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是沒有辦法事先預設的。比如今天在場的朋友,特別是年齡小的大陸讀者,幾乎沒有人閱讀過《島嶼邊緣》,雖然這本雜誌在網上已經有完整版了。做總結的前提是先需要先讓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在這個語境裡有很多需要相互告知、相互學習的部分,所以我今天是抱著一份學習的態度到這裡來。而我擔負的一部分的責任和任務,是先要告知在場的朋友們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兩個前提之下,我們的工作還是要繼續往前推。但出現另一個更大的問題是,如何克服時代?所謂的「左翼」思想,在中國大陸意味著什麼,不同的時代背景下是否有著不同的狀況?左翼思想,在中國台灣跟中國大陸最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左翼,作為一種政治力量已趨近於零。如果我們以韓國的左翼在政治上的表現為參照的話,中國台灣的左翼思想一直走到現在,多多少少會有一點理想主義的成分在其中,因為它不可能執政。
而在中國台灣地區的語境中,左翼政治不能孤立起來理解,而應該把它跟整個中國大陸放在一起來看待。我不想截然地劃分出對我們而言,中國大陸的左翼民間思想的狀態會是什麼樣。中國台灣從1949年開始,一直到八〇年代末期,整個左翼思想的脈絡跟中國大陸是完全切斷了的狀態。到了八〇年代末期後,才開始重新嘗試去跨越這個界限。在這樣的條件下,左翼思想在中國台灣跟在中國大陸是不太一樣的東西,希望大家以此為前提來理解,不然在概念理解上會完全錯位。當然,大家也可以依循這個區分,繼續追問中國大陸從戰後一直到現在,左翼的思想狀況應如何梳理。
2. 台灣左翼運動:踽踽獨行點燃星火
我先把1988年《台灣社會研究季刊》創刊之前中國台灣左翼思想的一些軌跡粗略地做一些描繪。戰後這一波的左翼運動從1949年開始到1953年,作為地下黨的台共組織的政治運動全部被鎮壓。所以五〇年代後,左翼分子的命運不是被槍決、坐牢,就是被逼得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一直到現在,縱觀中國台灣的政治狀況,左翼的政治力量是相當薄弱的。有關於五〇年代左翼的研究,已有不少的口述歷史記錄,我們的朋友藍博洲先生就做了很多有關歷經五十年代人的現今狀況的調查訪談。這些訪談有助於我們對那個年代的白色恐怖階段進行瞭解。

那麼在這樣的條件下,接下來的路是怎麼走的呢?最近有一本書將這段歷史講述得比較完整,是人間出版社剛剛出版的一本回憶錄──《無悔──陳明忠回憶錄》。這本書比較完整地追溯了那一代人從五〇年代一直走到現在,部分人很長時間是在獄中度過的。
五〇年代一直到六〇年代初期,有一個階段在現在看來是具有意義的,思想上開始復甦,歸功於陳映真先生組織的讀書會(如果各位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看我的長文《陳映真的第三世界:五〇年代左翼分子的昨日今生》,講五〇年代左翼力量過去跟現在的狀況,其中的線索是透過陳映真先生的小說來捕捉的)。因為五〇年代這些左翼分子幾乎都被完全「掃光」了,完全處在孤立的狀態。在六〇年代初期,這個讀書會開始把一些人重新聚集在一起,陳映真在其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他作為一個思想運動的組織者,做了很多的方方面面的聯繫。
其中有一個契機是在1963年,曾有一位日本的年輕外交官淺井基文到台灣接受初級的外交官訓練。因為他是外交官,就有很多的便利,所以這個讀書會就是在淺井先生的住處進行的,持續時間大概是在1963到1964年間。之後雖然淺井被調到別的地方去實習,讀書會繼續進行著。從那個時候起,就有了重新點燃左翼思想的契機。可是,讀書會一開始就被盯上了,所以到了1968年,發生了「民主台灣聯盟案」,牽涉了三十幾個人,讀書會的人全部入獄。第一次小規模地意欲復甦左翼思想的集結,在這個過程裡被再度地鎮壓下去。

3. 台灣保釣四十年
1968年後發生了一些重要的事件,比如1970年開始的「保釣」運動,即保衛釣魚島(中國台灣稱釣魚台)運動。這一運動的始末和島內島外的歷史慢慢被重新書寫和為大眾注意。鄭鴻生曾寫過一本書──《青春之歌》,記錄了當初以台灣大學為中心的保衛釣魚島運動。保釣運動大概是五〇年代台灣戰後發生的第一個自主性的運動。
因為中國台灣在國際處境中的困難,當局也在不斷阻擾保釣運動的擴大之勢。情況有所反轉的是,在海外自七〇年代開始,特別是以美國為中心的保釣運動一直在擴大。保釣運動不像其他的歷史數軸上的事件,沒有結束的句點,這一批「老保釣」到現在都還在繼續「運動」著,中間的起起伏伏一言難盡。保釣事件牽扯到的不只是中國台灣,還有在海外的中國香港同學會。特別是中國香港的同學會在美國的環境裡扮演了關鍵的角色,把保釣運動進一步擴大化。

在那樣的條件下,這一波保釣運動產生了一個很關鍵的影響:特別是在以美國為中心,產生了兩條不同的路線。有些人就稱之為保釣的左、右不同的兩條路線:有一批人認同國民黨政府,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就有比如馬英九這些人;另外的部分人開始重新發現中國大陸的社會主義政權。在這個時候,比如陳若曦這些人就開始回到中國大陸,他們被稱為保釣的左翼,這是另一條路線。
我留學的時候已經過了保釣運動的尾聲,所以跟保釣運動沒有緣分。但在座的像鄭鴻生、甯應斌,他們都多多少少受到了保釣運動的影響。所以,對「重新認識中國」,他們所遇到的歷史條件跟我這一代人又不一樣。所以,我這一代人對於1949年以後中國大陸的變化及認識,是到很晚以後才開始重新想要做一番梳理和接觸的,但基本上中間被切斷了。
4. 左翼先聲:刊物連繫運動
我要講一個回頭的故事。以陳映真為媒介,讓我們來想像在六〇年代被逮捕的這一批人,跟後來的左翼海外保釣人士之間的關係是什麼。大家聽起來這似乎是一個突然間拋出來的問題。其實,很多人活在那段歷史當中時都是糊裡糊塗的。今天我跟大家來講這些故事,是因為借這個契機被迫要梳理這些問題。那麼,我們這一代人跟早一代的左翼思想運動進步人士之間的是什麼關係?
以前我們認為,我們的位置是在那個歷史過程中辦了不同的刊物,比如《島嶼邊緣》、《台灣社會研究季刊》,再到Inter-Asia Cultural Studies和《人間思想》,一直在活躍著,在做一些組織工作,可並未很清楚這些事在歷史進程之中的相互聯繫到底是什麼。
我是這樣理解的:五〇年代的這批左翼分子在被鎮壓了後,以陳映真為代表的進步人士到了五〇年代末六〇年代開始蠢動。1968年時,陳映真等人入獄,在獄中與「歷史相會」,也就是見到了當初的關押的老政治犯。陳映真是1937年出生的,1968年入獄,時值31歲,是一個年輕的作家。在獄中他遇見了老政治犯,各路人馬就想要把自己身上的武功「加持」在他身上。在「加持」的過程當中,他重新遇到了地下黨。五〇年代特別是1953年,國民黨政權在島內竭力掃除所有左翼思想力量、運動力量和政治力量。在這個過程中,形成了國共二元對立的對峙關係。在這樣的歷史條件下,左翼分子唯一能夠寄望的就是在被清掃的前夕看著對岸的祖國。
對於五〇年代這些人來說,這種唯一的可能性,被六〇年代的人所繼承。特別是在五六〇年代,中國大陸作為世界範圍內的「左翼理想主義」陣地,被廣泛接受。對於這一代人來講,左翼等於民族,等於世界的解放,等於全人類的解放。所以,這一代人基本上繼承了這樣的「心/情」往前走,包括這代人往後的發展,也包括後來他們在中國台灣被稱之為「左統派」。就像我的好朋友呂正惠老師他們整個系統,基本上是繼承了五〇年代左翼分子的心/情。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在這個條件下,台灣的左翼力量在島內要做的工作,就是把思想工作做好,準備祖國可以接收台灣,或者解放台灣。

現代人或許聽來會覺得好笑,我希望大家回到五六〇年代來理解這個問題。人們是在歷史中生存,帶著自己那個時代的想像繼續往前走,並不會因為走到了如今2014年,有些心/情就結束了。年輕一代的後輩很難瞭解這個心/情,包括我個人在內。在八〇年代末九〇年代初,關於左統派是什麼,我們也不太瞭解,只疑惑他們為何在搞統一運動,並是以國家的統一為主要思路在做一系列事。我通過閱讀陳映真這一代人的著作,認為有這樣一種心/情,就已經部分決定了思想運動路線的方向。特別是因為這樣,左統派有相對而言更富有持續性的文化運動,在包括小說、戲劇、紀錄片在內的各個領域活躍著。
第二個差異也就因此產生了。然而,海外保釣的左翼人士並沒有繼承五〇年代台共的思想,所以他們的心/情是不一樣的。他們回到台灣後,認為要通過不同的方式來進行社會變革,比如通過社會運動的方式來進行社會改造。這群人回到島內後,主要的力量就投入到工人運動、婦女運動,以及後來的環保、同性戀等等運動當中。大概像我這一代人一樣,多多少少都受到過歐美新左派的「新興社會運動」的影響。
這幾份刊物在這樣的背景下是怎麼產生的?《台灣社會研究季刊》是1988年,也就是在解嚴之後的一年創刊的。「解嚴」在台灣是什麼意思?台灣的戒嚴是世界最長的戒嚴。陳映真1975年出獄,1976年參與創辦了《夏潮》雜誌,直至1979年被禁,這段時間都屬於戒嚴時期。這份刊物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不僅帶進了左翼思想,而且來自第三世界的思潮也通過這個刊物得到散佈,但短短幾年之內就被鎮壓了。1979年,台灣發生了「美麗島事件」,有些人想要借助公職選舉進行政治活動。在這一過程中,《夏潮》內部系統裡有一些人走了選舉路線,所以整個刊物被禁。
一直到八〇年代,整個左翼思想還是非常薄弱的。下一個十年,還是跟陳映真有關。1985年到1989年的《人間》雜誌,是一本以紀實攝影為主要呈現方式的雜誌。這本雜誌當初產生了很大的影響,辦刊時也做了很多研究調查,包括有些思想性的文字也在這本雜誌上出現。但到了1989年時結束了,因為沒有經費支持了,所以必須停刊。《南方》雜誌是1986年到1988年,總共出了15期,現在看來也是有一些影響力的。
1987年解嚴後,被壓抑了幾十年的牽涉到左翼思想的很多人,就從各個地方投入到政治活動裡。包括後來在台灣解嚴後的工黨的成立、勞動黨的成立,以及一些人投入到不同形式的社會運動中。在這樣的背景下,《台灣社會研究季刊》於1988年成立。今天在場有很多《台社》的同仁,包括呂正惠老師是創社的社員,我相信他亦會有不同的看法和補充。
大家可以參考鄭鴻生寫的一篇關於海外左翼的文章,發表於《人間思想》(簡體版)第一期──《解嚴之前的海外左翼初探》一文。在海外受到保釣影響的幾股左翼力量共同搭建起《台社》,所以在創刊之初,也有政治、社會運動分子參與。然而,為什麼會出現如後來的《島嶼邊緣》?因為對從海外回來的這些人來說,左翼的陣營裡已經存在了所謂的左統派,他們有不同的組織,包括政治受難者組織等等,他們其實更有歷史的基礎。相對於左統派,《島嶼邊緣》這類雜誌是作為一種與之不同的相對物出現。在那種格局下,還有很多的對應關係,包括像自由派的澄社,還有獨派系統的台灣教授聯誼會。一直到2000年,民進黨政權上台以前,台灣的知識圈、批判圈的主流觀點,存在著比較簡單的情勢,也即怎樣把國民黨推倒。這大概是唯一的一個統籌性的力量。因為國民黨執政過久,造成了很多問題,大概是這樣的一個路線。到了2000年民進黨上台後,很多東西開始發生快速的分化。
5. 那些年的輿論「社會公器」
《台灣社會研究季刊》當初是沒有任何經費的,所以開會是在紫藤廬茶藝館。紫藤廬原來是異議分子集結開會的地方,老闆周瑜就變成了《台社》的發行人。他提供這個空間讓大家開編輯委員會。印刷出版發行是「唐山書店」,現在還在台大對面的地下室。有了這些物質基礎,所以從來不發稿費,《台社》基本上沒有經費問題,一直進行到現在。《島嶼邊緣》出現更晚,部分原因在於《台社》的自我定位是「學術」刊物,和《島邊》算是自然形成了分工。從1991年到1995年,《島嶼邊緣》一共出版了14期。參與工作的人有好幾批,有海外保釣回來的那批人,還有在台灣的一批獨立知識分子。這些人去募款,兩萬塊一股(大概就是人民幣四千塊一股),最後募了七十幾萬台幣,撐了四、五年。它的物質基礎完全跟體制、官方、學校是沒有關係的。要講所謂的「民間」,大概是在這個意義下的。
從1988年到現在,《台社》已經出了96期,到底還能走多遠?不知道。其實在座的有很多人,包括許寶強、白永瑞、丸川哲史、孫歌、賀照田等等,都是《台社》的編輯委員。今天我們內部來了好些人,徐進鈺、鄭鴻生,還有在座的甯應斌是現在的主編。《台社》的組織方式是每個月開一次會,主編輪流,也辦論壇辦活動,大致是以這樣的方式來推進。這個方式還有很大的一個特色:《台社》是沒有學科的。因為在台灣的學院裡,左翼分子本來就很少,所以無法在這樣的環境下談學科的事情。在這個條件下,想要共同面對的是中國台灣社會的研究和分析,所以內部沒有學科的劃分,這樣就會激盪出不同的書寫方式,這個是正面的。
這些刊物還可以延續多久?我們也不是很清楚。早期它也得過很多獎,因為它是民間刊物。早期它還有一些思想運動的動力,到了後來,開始把它規格化了,要有摘要、有關鍵字,所以也就開始被體制內所接受。所以,它在體制內可以用來評職稱。我們這些人很多都是在《台社》上發表文章後評上的職稱。它早期的動力是通過專號來累積,到了一定的程度後,專號就漸漸減少了,變成了自動投稿。
因為《台社》很早就被納入進TSSCI的體制內,所以發生了一些變化。其實有很多方面我們也很不滿意(在座的王中忱對《台社》後來的發展有很多的批評),越來越多的制度化的文章在上面出現。不管怎麼樣,它到現在存活了96期。除此之外,它也在擴大,到了2010年左右,我們成立了學會。為了能夠讓更多的人進入到這個平台,讓更多批判的思想可以有共同討論的空間,除了論壇之外,也有年會。
到2006年的「紅衫軍運動」,《台社》以思想書寫、上街等方式集體介入到了社會運動的過程當中。《台社》第一次訪問中國大陸應該是1997年。在此之前,不同的人對中國大陸的認識程度是不一樣的。一直到這次「服貿」事件,我們從未形成一致的講法跟意見,中間有一些內部的交鋒。也就是說,越跟中國大陸接觸,在很多問題上的不同意見都顯現會出來。

Inter-Asia Cultural Studies刊行十週年封面集結
《島嶼邊緣》從1991年開始,到1995年結束。當初構成的這批人有一些重要的特性:形式上是,幾乎所有參與到《島嶼邊緣》的人都是寫手。台灣八〇年代末期出現的以報刊雜誌為主導的一整批文化批判運動,都是在這裡發文章的。那時候剛剛解嚴,言論尺度放得很寬。《島嶼邊緣》在九〇年代初期形成。我們當初有一個判斷,報紙的言論空間會越來越商業化,思想性的東西會慢慢消失,所以去推動了《島嶼邊緣》。還有一個相對特性是《台社》在那個時候,已經很清晰地在進行學院內部的鬥爭,但《島嶼邊緣》卻不是。所以集結的這些人中,學院裡的人佔少數,而雜誌編輯、記者、精神科醫師、學生,搞社運的人士……什麼人都有。這些人有一些共同特性,都在寫評論性的文章。
回頭來看,還有一個關鍵點在於,這批人是「左傾」,但優先關切並不在於統獨問題,所以沒有被吸納到左統派內。行人出版社最近出了一本書,認為《島嶼邊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到現在的一本開創性的刊物,它曾觸碰了很多禁忌性的問題。有些是用所謂後現代的「後」正文方式來呈現,其中一位重要的作者就是甯應斌。他們用很多方式介入到不同的政治議題裡。《島嶼邊緣》開創了很多後來已經慢慢被主流接受的議題,例如,同性戀議題、省籍問題、婦女問題等等。《島嶼邊緣》開創的一些議題,不同於以往的書寫、思想形式,形成了一些風潮。
Inter-Asia Cultural Studies是一份英文刊物。我個人花了很多時間在經營它。自2000年出版,一直到現在共有15卷4期。這份刊物把亞洲各地進行串聯,是基於它背後有一個簡單的想法:多年來,亞洲各地的思想知識狀況的參照點只有一個,就是美國,它們彼此之間沒有任何聯動。我講美國是有點簡化,當然也有一些是從歐洲、日本翻譯而來的東西。這份刊物的出現,在亞洲各地形成了串聯,它試圖想要改變一些既有的知識狀況,讓不同的點可以相互成為彼此內部歷史經驗的參考。這份刊物走了15年,我覺得它的影響力很有限,卻做了很多該做的事情。在2005年,它形成了一個學會,在上海開了第一次會,是由王曉明負責的。這個學會形成的原因,就是想形成一個平台讓亞洲更年輕的一代可以在「亞洲」碰面。
這個聽起來有點荒謬,但大家仔細想一下,特別是學界的人和不同領域的人聚在一起開一場國際會議是怎麼回事。中國台灣以前開國際會議就是台灣學者跟美國學者。這個學會為亞洲更年輕的一代可以更早碰面提供了契機。我們建立了學會,後來我們組織了一個亞洲機構聯合會,舉辦兩年一次的暑期班。在這樣的基礎上,後來推動的一些計畫才有可能發生,包括「西天中土──印中社會思想對話」這個計畫。我覺得沒有亞際這個網絡的前生,後面的那些事情都不會發生。包括後來的亞際書院,也是我在這樣的條件下接觸到白樂晴先生,碰到白永瑞兄等等大家才得以搭建起來。所以,這份刊物做了某些重要的事情,一直到後來亞洲現代思想計畫的推動,都跟這份刊物有關。2006年起,通過白永瑞兄的努力,形成了《東亞批判刊物》的雙年會,過去的會議討論有一部分在《台社》上刊發。
《人間思想》(繁體版)從2012年發刊,到目前為止出了7期。如果沒有呂正惠老師也不可能出版,因為大家建立了長久的信任。《人間》雜誌結束了後,陳映真他們一直在經營人間出版社,做了很多重要的工作。其中包括自1998年至2008年,一共出版了16期的《人間思想與創作》叢刊,這是人間出版社的資產。我們跟呂正惠談的時候,希望能夠把陳映真推動的《人間》雜誌、人間出版社,不管是兩岸的和解,還是包括第三世界主義的一些思想與精神資產,都可以繼續留下來。
還有一個主要的動力,就是海外保釣左翼如何跟五六十年代的台灣左翼思想重新連上線。那麼《人間思想》大概有了這樣的一個緣分和契機,也希望它能夠做到把中文作為媒介,建立一個國際雜誌的界面,通過亞洲現代思想計畫的推進,把各種亞洲現代思想的資源納入到中文的渠道中來提供更多思想迸發的可能性。這個刊物能繼續走多遠,我們也不是很有把握,包括要面對市場的壓力。可是最起碼現在簡體字版也出來了,希望能繼續經營。
6. 結語
最後做一個簡單的總結。左翼思想是我們正在做的,這是不能吹牛的。要理解現在整個世界格局到底有什麼意義?中國大陸作為一個重要的支力點,它的走向關乎很多前景的發展。可到底誰可以把這個現實狀況說得清楚?這是一個不斷變動的過程,沒有人能夠把這些話題完全說死或說活,我們正是處於這樣的尷尬狀況中。但是我們在做的左翼思想工作,是想保留一些平台,保留一些活水,讓一些批判性的思想可以繼續存在,然後期望能夠守住一些可能性。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與此有關,在中國台灣的語境裡左翼思想、左翼運動的歷史,到現在仍未形成,有很多的尷尬,有很多情況需要進一步釐清。希望回應的朋友可以幫忙。我們希望可以跟中國大陸,跟亞洲世界的左翼思想有更多的連接,可是我們能耐有限,期望大家能夠繼續努力。謝謝!
回應
通篇的「中國台灣」,嗯,這種用語是該算文章的「贅字」
通篇的「中國台灣」,嗯,這種用語是該算文章的「贅字」,還是彷彿強迫症的「加字」策略?
可以迎合,或者說,主動附和中國的「國家主義者」立場到這種程度,也算歎為觀止。
陳光興去倫敦替 Stuart Hall 紀念會演講時,講到「台灣」,怎麼就不加註「中國台灣」?
這種碰到中國,就要加「中國台灣」的強迫症,跟那種蠢獨派言必稱「台灣國」,有什麼兩樣?
真是令人失望
「中國台灣」 是陳光興自己講的或是中方幫忙「潤飾
「中國台灣」 是陳光興自己講的或是中方幫忙「潤飾」稿子的結果?
「人間思想論壇」的網頁,一向是陳光興一方主控的吧
「人間思想論壇」的網頁,一向是陳光興一方主控的吧
能談得上什麼「中方幫忙潤飾」嗎?
以前看過中國那邊學術單位,遇到一些敏感字眼,就算要潤飾
也頂多潤飾成「台灣省」、「台灣方面」、「台灣地區」
這麼多「中國台灣」我還真的是第一次看到
這樣講話嘴巴不會打結嗎?
這樣寫文章手不會抽筋嗎?
比奧林匹克還要 high ,陳光興要勇奪思想深度的金牌了嗎?
刻意成這樣,真的是很難看啊。
在北京現場聽的時候記得沒有聽到陳光興老師使用中國台灣。
在北京現場聽的時候記得沒有聽到陳光興老師使用中國台灣。
跟郝伯村說「國軍,共軍,都是中國軍」,大概是同一個道理。
跟郝伯村說「國軍,共軍,都是中國軍」,大概是同一個道理。
希望今天在香港被驅離的民眾,肌膚不要受傷、身體不要流血才好
畢竟那是陳光興所謂的,「中國香港」。
中國台灣是一種共產主義及民族解放的說法
中國台灣是一種共產主義及民族解放的說法,是設定在特定的歷史脈絡之下的精確用語以作為不同左派思想的概念釐清。
解放誰啊?誰又是解放者?這年頭還有人相信這套,沒有現實感
解放誰啊?誰又是解放者?這年頭還有人相信這套,沒有現實感,烏托邦版本又漏洞百出的離地左膠,還有辯護者哩,真的是好棒好棒真超棒。
左統派路越走越窄,到底是該怪歷史大環境,還是該怪自己?
以前只看過比較傾向統派的朋友,在中國發表文章或演說時
以前只看過比較傾向統派的朋友,在中國發表文章或演說時,或許是為了標示立場,不斷強調自己來自「台灣省」。
但這倒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號稱思想思辨的文章裡一直用「中國台灣」
不得不問一下,這是左翼統派參與大中華思想競技場所樂於採用的「奧會模式」嗎?
真的是言必稱亞際批判,但遇到台灣脈絡,也就永遠只能先用中國的大帽子扣住,真不知道是在焦慮甚麼。新華社或人民日報,用語都沒這麼可笑滑稽。
通篇發言都是回顧台灣在地的左翼運動與思想史
通篇發言都是回顧台灣在地的左翼運動與思想史,反倒是批評者眼裡只有中國,看到中國就跳腳,是誰看不見台灣?
台灣在地的左翼史
台灣在地的左翼史,也有與陳光興文章裡提到的思想界完全無關的工運路線啊,更別提同樣被國民黨肅殺鎮壓的左獨派,雖然微弱,但難不成要當他們是「完全不存在」嗎?就連陳光興文章裡只帶到一句話八零年代「南方」雜誌,也不會同意自己可以被放在「中國台灣」的左翼架構下去被理解吧?
倒是陳光興開口閉口都是「中國台灣」、「中國香港」,最後又說要接到50年代末的老同學們的精神,光是這個硬是要把所有「傾左」路線通通化約成一個「中國台灣」路線下的分支,難道不能討論嗎?
爭氣一點好嗎?言必稱「台灣國」很蠢,就跟台灣應是要強迫症般地寫成「中國台灣」一樣,兩個都是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