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台北市政府勞動局針對新聞媒體業進行勞動檢查,對於長期習於規訓記者接受變相「責任制」的業界投下震撼彈,各家媒體人資主管面臨勞檢違法的壓力,開始擬定「8+N」等工時制度企圖解套,不過此時記者們的勞動意識漸漸抬頭,日後勞資協商過程,資方恐怕不能像過去一般自己說了就算。
新聞記者在《勞動基準法》1984年成立以來即是受保障對象,但今日新聞媒體業者對勞檢的反應,彷彿像是《勞基法》昨日才剛誕生一樣。暫且不論當時催生《勞基法》的國內外政經因素,以及記者得以適用該法的緣由,這30多年間媒體老闆們對該法惚若未聞,不僅是基於「出錢的是老大」心態,更是反映多數商業媒體可透過旗下記者報導控制輿論,擁有其他行業所沒有的政經影響力,於是過去中央地方勞檢單位豈敢輕易對媒體進行檢查,再者就算檢查,也多半是高舉輕放,而不像此次透過「陪鑑人」制度加強查核虛報不實之處。
「記者魂」作祟 記者成發稿工具
而身為勞動者的新聞工作者為何長期悶不吭聲,或長期間工作僅做喃喃牢騷?有人可能認為是來自於過去無冕王的光環下,報導跟著媒體老闆的喜好就有好處拿,何須計較勞動工時。但若「正面」來看,更多記者可能視「新聞」為一種信仰,而各種不眠不休調查真相的「記者魂」事蹟一一流傳,形成業界誇讚的典範時,好比是直銷業界的「藍鑽級」奮鬥史,如此,「計較」工時就彷彿是對新聞業的褻瀆,成為資方或同業眼中偷懶、不敬業的新聞工作者,可是事實真的如此嗎?
在這波新聞業勞檢之前幾年間,其實台灣就曾有平面、電子媒體記者因心臟病猝死的個案,但是否被認定為過勞,一直未能有一套工時紀錄協助認定。然而新聞老兵或新兵就算未死,面臨的普遍現象更是網路時代的衝擊,即時新聞已不再是電子媒體的專利,而成為多數新聞工作者的緊箍咒,各政治人物、社會名人透過社群臉書發佈聲明動態,在新聞業未界定工時,進而調派人力時,都可能是觸發記者紅眼、胃潰瘍的扳機。
過往許多人認為記者可能還有忙裡偷閒的空檔,但資方要求搶發即時新聞、衝高點擊率的思維,已讓「責任制」成為日趨嚴重的事實,更不用說原本24小時原就有各種可能的突發事件,更使記者不得不成為發稿機器。
記者組工會 自主協商人力工時
網路媒體新頭殼董事長蘇正平日前兩度撰文,前文質疑對勞檢行政權介入新聞編輯,對新聞自由可能的傷害,後續在《媒體勞檢要為新聞志業留多少空間?》又提及:「其實我最感到憂慮的,是隨着勞檢帶來的發展,台灣的新聞志業空間愈來愈小。以後發生在『正常工時』以外的新聞,不管是記者或是主管,都必須用值不值得發加班費去衡量了!」
然而,衡量加班費何錯之有?新聞業有何理由自外於勞基法,而不思考合理的調派人力及工作量。當消防員搶救人命安全之際,都在爭合理工作條件,又有什麼偉大的新聞,是值得資方不計「成本」下下指令,而損耗的只是基層新聞工作者的健康、閒暇、陪伴家人的時間?
不過蘇正平在《不是對三月媒體勞檢喝采》一文中,亦提到「記者必須有自信、有能力,和西方國家的記者一樣,透過集體協商,和資方討論出符合新聞媒體這個產業特質的工作方式。」此言雖出自資方之口,但確實是具體的解方之一。而在北市這波勞檢之後,東森電視、自由時報自發組成工會即是可喜的現象,由勞工基於自己的工作狀態,定出合理的人力、工時分配,才可能反制資方任意制定工時的欲望。
苦勞網落實加班費制度
而我個人自去年12月底加入《苦勞網》團隊,由於先前苦勞成員皆參與「媒體工作者勞動權益小組」討論,於是也提出落實加班費制度。苦勞網自2009年5月「薪資基金」制度上路,由於基金不足,僅先就輪值主編薪資,隔年1月開始對所有工作成員發放薪資。在2012年1月,則透過自報公議制度,至今發展為「4小時」為「1點」、每點480元的機制,由成員間自行紀錄、彼此監督,因而不存在於資方的壓迫,而過去所有苦勞網成員的每個工時,至少都有基本薪資點數列入紀錄,而加入了加班費制度後,對於每日超過8小時的工時乘以法定倍數,最後成員視工作狀況而有數千元不等的所得報酬,每月薪資水平約在2萬6至3萬5元之間。
然而目前在新聞業界並非優厚的薪資水準,在苦勞網這樣以不刊廣告、以小額募款為主的媒體而言,亦有未來無法持續運作的危機。目前苦勞網每月定期定額總數約為17萬元,然而工作站運作中的6位成員薪資及相關行政成本,約在24萬之間。苦勞網運作基金存量在2014年底約剩下不到84萬元,以此每月7萬元資金缺口持續下去,終將不足以維持營運。
百人每月捐款700元 補資金缺口
苦勞網目前每日流覽超過一萬人次,在社群網站Facebook所設立的粉絲團人數也持續成長將近7萬人次按讚,而「7萬」這個數字也正好是苦勞網目前每月的資金缺口。苦勞網並非商業付費媒體,雖然每年我們仍有各界支持讀者為數不等的捐款支持,但是「定期定額」才是苦勞網能夠規劃年度預算、資源,進而評估能夠推展多少工作項目的指標。
因此苦勞網在今年第一階段提出以「百人每月捐款700元」的定期定額捐款計畫,邀請讀者們支持這樣社運及社會議題討論基地的存續。然而我們也明白並非所有讀者都能夠以每月700元以上支持社運媒體,因此我們也同樣持續開放每月定期定額百元以上的捐款。
也許苦勞網關於社運的觀點探討還力有未逮,社會大眾也許對於苦勞網有更深切的期待,然而苦勞網做為一個媒體,需要其實不只是解決燃眉之急,而是更可能累積較目前運作更進一步的資源,才足以推展更多關於社運討論、採訪計畫、綜合分析、甚至招募更多的記者面對各式複雜議題,否則以目前的人力而言,苦勞網每日僅有一位輪值主編再加上三位記者,其實已遠低於多數媒體單一組別編制,而這還是不考慮休假的情形,又如何在即時、深度兼顧呢?
至今苦勞網並不是以「訂價付費」或「商業廣告」來維持以一個媒體機構的運作,在此邀請更多關注社會議題的苦勞讀者們加入贊助行列,希望透過每位支持者量力為出,共同創造苦勞更多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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