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進黨520重返執政,在總統蔡英文就職典禮預演「民主進行曲」節目裡,原排定呈現近年社會運動抗爭中「今天拆埔、明天拆政府」、「核電歸零」等標語訴求,引發社運團體反彈,質疑是濫用這些符號,把社運抗爭當成執政者的墊腳石,社運團體強調「人民抗爭不是執政嘉年華」;僅管後續演出內容做出部分調整,但典禮上「台灣之光」演出中呈現各時期的歷史觀,以及對於台灣各族群的詮釋仍有所侷限,尤其對於原住民的刻板印象,更引起批評聲浪使爭議餘波未了。
「民主進行曲」挪用社運抗爭符號
「今天拆大埔、明天拆政府,是對任何傲慢的執政者說的!」就職典禮前一天,5月19日民間團體的聯合記者會上,台灣農村陣線副秘書長陳平軒質疑,從預演看到極其可惡的一幕,人民的抗爭成為總統就職典禮的道具,看不到謙卑只看得到狂妄與荒謬,民進黨並沒有承諾執政後立即重建大埔四戶,而人民對於新政府的期待,是希望他們提出真正的反省與尊重,願意在這些議題上低頭,「人民要的不是在就職大典上面,一個虛假的遊行、一個莫名其妙的表演。」
綠黨秘書長、前農陣成員許博任指出:「今天拆大埔、明天拆政府」的口號當初是他發想,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他不願意提及此事,因為那年夏天的事件,代價是一條人命損失及四個家園破滅,「是什麼樣的執政者、什麼樣的領袖,會把人民的血淚及苦痛,拿來慶賀自己的就職?」許博任質疑,過去八年,民進黨如果做為稱職的在野黨,人民就不用在街頭上流血,冒著被警察、司法起訴的風險對抗馬政府。
長期投入反核運動的綠色公民行動聯盟副秘書長洪申翰表示,在典禮預演時可見「核電歸零」的標誌,雖然比起國民黨,民進黨對反核運動較為友善,但反核團體提出許多訴求,包括要求刪除核四封存預算,妥善處理核廢料,以及對於能源政策的轉型,這些民進黨都無法正面承諾。洪申翰認為,僅管典禮籌備委員會發佈新聞稿回應安排這些場景「是要警惕自己,不要辜負人民的託付」,但民進黨若要對人民力量有深切警惕,不用大費週章弄出假的戲劇,只要蔡英文及林全在520當天從觀禮台走下來,走進場外抗議的群眾之中,就會知道該做什麼事情,只要回應人民的訴求,動手做就會被看到。
19日的記者會結束後,民進黨回應表示。「民主進行曲」的這項表演中,僅會保留有關「民主改革」的部分,「社運」相關意象部分酌予修正,「標語道具只保留民主改革相關,至於朋友們關心的社運議題,我們尊重他們的寶貴意見,不會出現在演出當中。」
而此次負責節目統籌的紙風車劇團,則由現任紙風車文教基金會董事長柯一正先行在個人臉書發文,認為「這事不能怪民進黨或新政府,要怪就怪紙風車。」柯一正表示,紙風車的鄉鎮兒童藝術九年來跑遍台灣各角落,在兩年多前節目中加入了台灣在地故事,從先民渡海、各國爭據、族群互鬥、國民黨遷台、二二八事件、學生運動到近期社運風起雲湧,演了兩百多場,觀賞者像在看台灣近代史,沒有人抗議。相似的劇碼搬到府前演出卻引起這麼大的抗議和指責,「要罵就駡紙風車的負責人、藝術指導、總編導。」
後續,典禮總策畫李永豐也透過媒體受訪道歉,表示:「個人一生致力讓國家劇場走入鄉野末梢,引庶民美學邁向中央殿堂,甚至讓社會力量在政治禁忌空間綻放」,而希望這是一個有「態度」的典禮,任何多元聲音都聽到也願意為此調整修正。
全國關廠工人連線成員陳秀蓮批評,柯一正跳出來說「民主進行曲」要怪就怪紙風車,社運團體錯怪民進黨,要怪民進黨找別的事情怪。但是就職典禮這麼政治性的活動,民進黨「連這點政治敏感都沒有嗎?」
時至520就職典禮當天,「民主進行曲」現場由巴奈·庫穗、林生祥與滅火器演唱多首歌曲,台下行進的表演隊伍,也確實移除大埔事件、反核運動等相關標語,但仍有各時代民主運動標語,不過這段演出在設計之初即未涵納民進黨2000年至2008年執政時遭抗議之政治、社會事件。而國道收費員自救會、反台南鐵路東移自救會等團體則被隔於會場外陳情抗議。
「台灣之光」錯誤表現原住民形象
在更早先的「台灣之光」節目段落,內容演出講述明末清初、日本統治、國民政府來台後等多段歷史,其中並呈現二二八事件受難情景,然而旁白提及「由於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蘭人陸續來到台灣,西方世界的宗教信仰也因此流傳到台灣來,改變了許多原住民粗曠和草莽的習俗」等語,則又掀起另一波批評。
這段演出引起原住民運動人士、原民立委等各界批評,而就職典禮籌備委員會活動組組長李厚慶後續對外表示要為沒有在節目過程當中做好把關致歉。紙風車兒童劇團團長任建誠也致歉說:「我們未來如果有在做這個演出的時候,一定會即時再做更正,也希望把我們錯誤的部分、造成大家的困擾,或者覺得不舒服的地方的東西,我們再加以修改。」
「聽了這一段,幾乎昏倒。現在什麼時代了!?仍存著文化優劣,殖民心態高高在上教化的心態!」原運人士、基督教長老教會牧師歐蜜·偉浪受訪補充表示,事後得知劇團對外表示歉意,這也不能完全怪罪編劇,如果沒有民進黨審批通過,這些內容就不會演出;他進一步指出,蔡英文在競選時發表政見時強調「尊重原住民族是這塊土地的主人」,卻在就職典禮演說時表示,面對原住民族的議題「不敢忘記,這個島上先來後到的順序」,如此演變為多元文化式的「先後說」,忽視原住民的主體地位以及被壓迫的處境,而在未來原民自治及各項議題上,蔡英文會如何解決執行仍有待觀察。
原住民青年陣線則在昨日發佈聲明批評,去年(2015)蔡英文的原民政策裡面大談轉型正義、與國際原權接軌,但如果連就職當天的展演都做不好控管與監督的角色,「如何能期待在新政府四年的任期中,蔡總統能實現承諾,讓原住民做自己的主人?」聲明同時指出,如果新政府願意展現理念高度,「為什麼至今未親口道歉?而當初籌備表演、準備期程真有確認與檢討過嗎?」原青陣成員Savungaz Valincinan表示,臨時任務編組的籌委會活動組組長李厚慶對外發言,並不能代表新政府致歉,而且重點不是「口誤」內容,而是該對於根本的意識型態錯誤道歉。
Savungaz Valincinan進一步指出,「粗曠草莽」根本不是重點,那只是普遍且一直存在的刻板印象,但最嚴重的是在國家慶典上以「殖民史觀」的脈絡介紹台灣的歷史和族群,這才是真正嚴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