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思七：
金融管制會摧毀可獲利的銀行部門

關於金融管制這檔子事，該被爭論的是「實作」（practice），糾結於「原則」（principle）只是假議題。整體來說，管制對銀行家們其實頗有好處。在其他許多方面，他們需要彼此互相掩飾，但如果缺少一些管制的形式，以及出錯時可以扛起責任的弱管制機構，他們反而將完全無法運作。

在五、六○年代，更高層級的金融管制伴隨著迅速增長和普遍的繁榮，而且幾乎沒有金融危機。當時銀行運作如常，就跟其他行業一樣。

當金融去管制於八○年代啟動時，普遍的繁榮停滯了，而金融危機也同步增長。相較於其他經濟部門，銀行變得更加有利可圖。在美國，銀行業獲利高達全部企業獲利的40%。如果故事就到此為止，這大概是銀行業的天堂。當然，這並沒有發生。2008年10月，去管制主張的知名旗手、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主席艾倫‧葛林斯潘（Alan Greenspan）震驚地說：「我發現一個缺陷。」用來合理化去管制政策的金融市場自我管制（self-regulating financial markets）理論，竟然完全錯誤。實際上，這理論錯得如此離譜，以至於當時那場銀行所造成的熔毀式災難，伴隨著其他狀況，終結了他們幾十年來累積的高額獲利。

即便如此，對於銀行來說，去管制尚未成為失敗的故事。去管制本來將成為終極的災難，但卻因為一件事扭轉了局面：銀行們可以藉由威脅同步停止資金流動，勒索每一個社會。於是，政府急忙地援助他們的損失，取而代之的是將「緊縮」強加於一般大眾。

「綜觀整個十九世紀，只要出現放任主義（laissez-faire）的心態與無效率的管制，危機就一個一個接著來。」

──金融「巨鱷」索羅斯（Geor Sorros）

國際清算銀行（Bank for International Selltements）──各國中央銀行的銀行──正在監督銀行們的「重新注資」（recapitalization），這個過程預計應該於2019年左右完成。理論上是說，當銀行被要求保留越多的資金，銀行就越不容易出問題到需要被拯救。但是，這麼一來他們也只能借出更少的錢，獲利自然也會減少。所以，銀行們正在盡可能地拖延。很有可能到了2019年，重新注資的進度仍無法確保銀行的安全，所以在不確定的未來裡，大眾仍將暴露於另一場失敗所增長的風險。1

某個消息靈通的獨立分析師團體認為：「目前為止金融管制實施的狀況仍不足以防止另一場金融體系的崩潰。」2造成2008年金融海嘯的原因，如今大部分都還存在。大銀行依然「大到不能倒」──他們沒有被擊倒，他們的零售（在主要街道上）和投資（賭場）功能並沒有被完全分開，銀行仍然使用他們儲戶的款項從事賭博。

「在一些金融機構中不當行為的規模，已經提升到有可能創造系統性危機的程度。」金融穩定委員會（Financial Stability Board, FSB） 3主席，同時也是英格蘭銀行（Bank of England）總裁的馬克‧卡尼（Mark Carney）感嘆。

金融穩定委員會能觀測金融的氣象，但是無法改變它。截至2013年底，全球前一千大銀行合計賺了將近一兆美元的稅前利潤，這是一個空前的紀錄，比前一年增加了24%。

歷史紀錄顯示，平均每十到十五年會發生一次金融危機，而不斷增長的銀行獲利就是一個警訊。所以下一個危機可能會在任何時刻迅速到來。然而，隨著利率趨近於零，更低的利率或是援助，都不是從金融危機中「復甦」的可行手段。

管制有其極限。如同逮捕罪犯，它逮捕一個銀行家以管制一間銀行。管制不是一個取代詐欺或其他刑事法律的替代方案。我們可以爭論金融交易課稅，或是猜測是否能以更簡單有效的方式達到類似的目的。政府絕非不會犯錯。但是，他們至少在名義上對公眾負責。金融市場則是只對他們自己負責。

在新自由主義經濟理論中，銀行的獲利並沒有合理的極限。但在任何其它的經濟理論中，銀行都沒有道理會比其他部門更加有利可圖，銀行家也沒有理由可以付自己那麼高的薪水。他們已經證明自己相當擅長於自我毀滅，以及除此之外的許多事物。去管制，而非管制，摧毀了他們的獲利。在一個邁向理智的世界裡，如果不是考慮要自我保護利益，銀行家們將會是所有要求管制者中最狂熱的那群。

• 1. 參考資料：Anat Admati & Martin Hellwig, The Bankers’ New Clothes, Princeton, 2013.
• 2. 參考資料：SOMO, Centre for Research on Multinational Corporations, Preventing the Next Financial and Debt Crisis, paper addressed to G20 finance ministers, Amsterdam, 12 June 2015.
• 3. 編註：金融穩定委員會（FSB）是2009年倫敦G20高峰會後新成立的國際金融監管機構，被設計用來取代原先的「金融穩定論壇」（Financial Stability Forum, FSF），委員會成為包括G20各國、原FSF會員國以及歐盟執行委員會，總部設在瑞士的巴塞爾（Basel）。